“別提了,你大姨她自顧不周了,你姨夫成了造反派,要和你大姨離婚。”
白玫叫起來:“真看不出大姨夫是那樣的人”
“就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畫虎畫皮難畫骨。”
母女倆感嘆着,一時想不出話來安慰對方,老黃貓不識相地來到白玫腳邊,仰頭“喵嗚”一聲,被白玫踢了一腳。
媽媽說:“不要遷怒於人,更別說是無知的貓。”
白玫不響。
夜氣浸人,竹葉沙沙,不知名的小蟲在牆角發出唧唧唧、唧唧唧的聲音。
隔壁傳來奶奶的一聲咳嗽,媽媽說:“奶奶身體還好吧”
白玫說:“奶奶的身體比我還好呢,除了偶而有點小咳嗽,從來不生病。奶奶還幫我擡水澆地、搭黃瓜棚呢,不是我照顧奶奶,反倒是奶奶照顧我的地方多,真是不好意思。”
媽媽輕輕地呼了一口氣,說:“奶奶身體好就是我們家的福氣,我們家真的不能再有什麼事了,現在我別的希望不敢有,只希望全家人都不要生病,否則,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白玫從媽媽的話裏聽出了一些可怕的信息,她說:“媽媽,你好象還有什麼事情瞞着我,是不是”
“是的,是還有一件事。”媽媽的聲音更小了。
“媽,我害怕了,到底是什麼事”白玫哀叫了。
“是的。白玫,你爸爸,他的工資被減掉了一半。”媽媽的聲音小得象是自言自語。
“爲什麼”白玫的聲音,與其說是不解,更多的是悲嘆。
“廠裏讓你爸爸下車間勞動,然後說,幹工人的活不能拿工程師的工資。”
“他們憑什麼呀”
“有人揭發,說你爸爸曾經在幾個朋友聚會時說他們廠長是外行,不懂行,瞎指揮。”
媽媽說:“唉,知易行難哪。想不到我們三姐弟,家家都出事了,真正是六親同運呀。”
白玫說:“怪不得爸爸沒有來,原來出了這麼大的事了。”悲嘆了一陣,忽然想起自己身爲長女,這種時候,應該替父母分憂纔對,而不是在這裏和媽媽兩個人相對嘆息。於是,她安慰媽媽說:“不要緊,好在我現在身體好了,基本上不用吃藥了。而且,我糧食隊裏分,蔬菜自己種,還有一隻生蛋雞天天給我生一個蛋,所以,往後,我就不拿家裏的錢了。”
媽媽流眼淚了,她說:“白玫,暫時也就只能這樣了。等以後。”
白玫搶着說:“以後,我也來學nong民,養一隻豬,那還能賣不少錢呢。說不定,還能支援家裏一點。”
媽媽說:“那倒不用,白玫,你身體單薄,下地、種自留地、還要燒飯,已經夠累,千萬不要養什麼豬,你會喫不消的。把你累病了,就不好了。”
白玫知道,爸爸媽媽的家,現在已是破船過淺灘,危機重重。自己再也不能給這條船增添哪怕是一點點份量。
她說:“我知道。媽媽,我會很小心,不讓自己生病,而且還要儘量生活得好。快睡吧,再不睡,天要亮了,媽,你請了一天還是兩天假”
“當然是兩天。”
“唷,我都氣糊塗了。”
“白玫,堅強點。生氣沒有用。”
“我記住了。”
厄運是助長劑,白玫一夜長大。
太陽、月亮可不管人間悲歡,依舊日升月落,依時輪班。日子一天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