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抿着脣,一言不發,神色一改早先的怒意鐵青,平靜至極。
謝芳華被她拽着手,亦步亦趨地跟着他,低着頭走着,心裏想了許多,又彷彿什麼也沒想。
走了一段路,來到廊橋水榭,秦錚步履一拐,進了水榭。
謝芳華擡眼看他。
秦錚停住腳步,看着湖面,一動不動。
謝芳華也跟着他的視線看向湖面,春末夏初,湖面一潭碧色,微風吹來,波光粼粼。
秦錚忽然伸手,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顆珠子,投入了湖裏。
平靜的湖面連續起了好幾個水泡,濺起一溜的水花。
謝芳華看着那一刻珠子串起一溜水泡,水花四濺,分外好看。
“這湖面就相當於我們的心湖,別人放一顆珠子,或者一塊石頭,激起或大或小的水泡和水花,這顆珠子或者這塊石子還會起串聯的連帶反應,將平靜的湖面盪漾開來,打破除了心以外的一切平靜。”秦錚聲音不高不低,話音一轉,“可是無論是多麼大的石頭,也不能一下子就打到湖底,相對於表明我們肉眼看到的這些波瀾,湖底很深,底下平靜的不起絲毫波瀾。”
謝芳華轉頭看他。
秦錚也慢慢地轉過頭來,伸手輕輕地摸她的臉,將她微微散亂的髮絲捋順到她耳後,語氣平靜,“我希望我的妻子,無論什麼時候,除了我外,心湖都是封死的,外界一絲一毫的干擾都到達不了她的心底,不受牽制,不受影響,不受謀算,只一心對我。”
謝芳華看着他,一時沒言聲。
“好嗎”秦錚低聲問。
謝芳華眸光爬上一絲溼意,點點頭,上前一步,將身子偎進他懷裏,點頭,“好。”
秦錚笑了笑,伸手抱住她。
謝芳華知道他心裏應該是極其難受的,他一定不希望自己和秦鈺弄成這般樣子,從小到大,小打小鬧就算了,涉及到家國天下,百姓社稷,他從來就沒想過去顛覆去攪動去破壞。但即便他這般難受,還是敏感地注意到她心下不好受,用這樣的方式來寬慰她,給予她肯定。
她是他的妻子啊
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
她眼睛難受酸澀,不由得在他衣襟處蹭了蹭臉。
秦錚立即說,“你別又往我衣服上蹭眼淚啊,你說給我縫製衣服,還沒縫製呢,你再蹭髒了這件,就沒的穿了。”
謝芳華生生將酸澀憋了回去,從他懷裏退出來,“走,反正今日無事兒,回去我給你縫製衣服。”
“那我做什麼”秦錚挑眉。
“你給我打下手。”謝芳華拉着他往回走。
秦錚點點頭,“好吧。”
二人找到了事情做,心裏輕快不少,向落梅居走去。
喜順打發走了秦鈺派來的前來請英親王的人,吩咐守門的人,將大門緊閉,王爺未好之前,府中閉門謝客。
若是皇宮是南秦京城權利的核心,那麼英親王府便是權利忠心的漩渦。
英親王發了急病的消息不脛而走,皇宮和京城各大府邸都得到了消息。
今日,英親王府的小王爺秦錚和小王妃謝芳華進宮行謝茶禮,二人離開後,皇上便病了,不過半個時辰,英親王從皇宮匆匆地追出了宮,然後就發了急病。一時間,衆人紛紛猜測,秦錚和謝芳華進宮後一定發生了什麼。
太子殿下派人去英親王府請英親王商量的不知道是何事,只能因此耽擱下來,反而不被人注意了。
秦鈺派出去的人回宮傳話後,秦鈺依然在靈雀臺坐着,聽說英親王發了急病,英親王府內人仰馬翻,閉門謝客的消息,他將茶盞放下,笑了一聲,“還以爲秦錚有多大的膽子,原來也不過如此,這就嚇着了嗎”
那人不敢吭聲,大氣也不出。
秦鈺揮揮手,“你再去一趟英親王府,問問可缺什麼藥材,從宮裏送過去。”
“是。”那人退了下去。
秦鈺坐在靈雀臺上,看着皇宮的風景,這座皇宮,他從小看到大,越看越寡然無味。
吳權進了靈雀臺,儘量放輕腳步,“太子殿下,皇上請您過去寢宮。”
秦鈺偏頭看來,笑着問,“父皇喊我做什麼”
吳權垂下頭,“自從小王妃敬茶,皇上說是她打翻了茶盞,可是小王妃不承認,小王爺帶着小王妃走了,王妃說了一些話後,皇上就很惱怒,讓老奴喊您過去,老奴也沒敢細問。”
“父皇還是太小看她了。”秦鈺坐着沒動,“你去回父皇,讓他歇着吧,身體要緊。”
“太子殿下”吳權還要說什麼,看到秦鈺寡淡的神色,住了口。
秦鈺笑了笑,“另外再傳一句話給父皇,讓他別折騰了,好好地養身子要緊,他能多支撐一時,作爲他的兒子我也能撐得住一時,他若是折騰得散架了,這南秦的江山未來指不定會如何呢,沒準也會散了架。他還是好好惜命打緊。”
吳權心神一凜。
秦鈺見他沒動,又笑道,“一朝帝王,自己服毒,害子侄小輩,傳揚出去,父皇覺得史官會怎麼記一筆他這一生,除了江山這把帝王椅,什麼也沒得到,難道臨了,他還要毀了他兢兢業業用一切換來的百年帝王名聲嗎只是爲了剔除我的心魔未免太不划算了。”
吳權頓時道,“老奴一定將這些話轉給皇上。”
秦鈺點點頭,擺擺手。
吳權退出了靈雀臺。
秦鈺依舊坐在原地,目光或明或暗地看着整個皇宮的景色,雕樑畫棟、層層疊疊,天下最尊貴的所在,看久了,也不過爾爾。
不知坐了多久,伸手有輕且輕的腳步傳來,不像是侍候的人,秦鈺慢慢地轉過頭。
只見李如碧身穿一襲綾羅,翠綠織錦,如春日裏碧色的玉,緩緩地走了進來,她身後沒有帶侍候的婢女,僅她一人。
秦鈺看到她,微微挑了挑眉梢。
李如碧慢慢走近,屈膝見禮,“太子殿下。”
秦鈺淡淡擡手,面容平靜,語氣溫和平淡,“李小姐怎麼來了這裏”
“臣女是來請太子殿下一道旨意,准許我回府。”李如碧直起身子,頗有些無奈地道,“自從數日前進宮,便一直沒回府,有些想家了。我同皇后娘娘提了幾次,娘娘都岔開了話,我總不能這樣一直在宮裏住下去,還請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