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藏刀在西夏 >第一卷 樓蘭密語 第七章 借刀
    陸離住的這處南巷,準確的來說,算的上是樓蘭城裏最爲偏僻的地方,去年李朝南還想着把那些破屋子全部拆了,修座新房,但後來又因爲銀餉不足便一直拖着。

    李三三曾經偷偷告訴過陸離,他爹其實是看中了這一處的風水,這處巷子的後頭是一座矮沙丘,那條黑水到這便被這座沙丘強行分了一小支出來,順着這條巷子流了出去。

    所以,陸離每天晚上寂靜的時候都能聽的到屋後的潺潺水聲,而屋子前頭這一片石板地,是當年徐老頭自己一塊一塊搬來的。一直到那座石板橋,整個這一處深巷裏,甚至有幾分江南水鄉的意味。

    只是那石板下都是沙土,比不得中州江南的肥沃土地。

    陸離只聽得那一陣碎瓦的嘈雜聲,就見着桌子上那盞昏燈悄然熄滅,而那個一直盤坐在地上的刀客也跟着隱入這片黑暗裏,那道瀰漫的酒味像是被蒸發了一樣,空氣裏只有一股秋雨的潮溼感。

    陸離忽然有種錯覺,他甚至一點都感受不到刀客的呼吸,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昊空中那抹烏雲,像是被人趕着一樣猛的往南而去。

    大雨驟停。

    那輪被薄雲遮蓋的長月忽的透了出來,把這處破亂的瓦屋堆給徹底照亮。

    陸離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怪異的天氣,有種夢幻的感覺。他把鞋子輕輕的脫掉,走到了左邊的那處窗戶旁。

    那個剛纔跌落在碎瓦堆裏的人,此時猛的一躍而起,站在了一處屋頂的瓦間上,藉着月色,陸離還是能夠清晰的辨認出了他的模樣。

    準確的說,是那頭花白的長辮。

    那個在將軍府的門口,和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白髮老人,這一定不會認錯,因爲那頭幾乎垂在腳跟的長辮子,讓陸離印象尤爲深刻。

    陸離還能清晰的記得,那個老人走路明明很慢卻給他一種莫名快意的錯覺。

    此時他辮子有點雜亂,臉上也沾了些泥土,顯得甚是狼狽。

    在白髮老人的對面屋檐上,站着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女子左腋下夾着一副古琴,右手捻着手指,眼神凌厲。她那一頭青絲早就脫了髮髻,胡亂地披在身後。

    女子側着身,陸離這個角度看不見她的容貌。但是這小巧玲瓏的身姿,倒讓他想起紅袖招那對姐妹花來。

    紅衣女子咧了咧嘴,擡起手將嘴角滲出來的血擦了擦。

    “欽天九監什麼時候淪落到連抓個餘孽都到這般狼狽的地步了。”陸離正皺着眉頭猜測那個紅衣女子的身份,就聽着一道聲音從另一處的屋頂上傳來。一個穿着一身黑甲的女子此時正懶洋洋地坐在屋頂的橫樑上,她一隻手握着腰間的配刀,一隻手拿了壺酒,說完便自顧自的喝了一口。

    老人聞言猛的扭過頭去,臉上那份震驚的神態一閃而過。他眯了眯那雙枯凹的眼睛,故作鎮定道:“穿着羽林軍的黑甲,倒是可以瞞過很多雙眼睛。自己報上名來,老夫我這頭長辮,從來不斬無名之輩”他說着,身後那根辮子忽然像是一條活物一般,瞬間扭動到老人的手中,陸離只看着那根辮子忽然分離開來,像是春天裏從土堆中竄出來的野草,又不斷的交纏在一起,最後成了一把劍形。

    “一副不過是剛摸到了盤坐境門檻的將死之軀,也敢在老孃面前大放厥詞”黑甲女子猛的站了起來,挑眉而道。她將手中的酒壺隨意扔開,又擡了擡手撫摸了一下自己頭上的那一束馬尾,似乎是看着老人那撮怪異的頭髮有點不自在,她索性又重新用手捋了捋。

    紅衣女子此時氣息漸漸的平穩了下來,倒看着兩人的嘴鬥有點不解,眉頭微蹙。

    “老夫奉旨剿賊,行的是天道之事,你一個靠着這身皮囊故意掩蓋身份的人,根本就見不得光,你若是真想插一手,那麼今晚你也一定出不了這座城”老人心中有幾分虛意,自己竟然看不透她的修爲,可自己的能耐似乎被她看的個通透,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但是老人心裏很清楚,如今將軍府裏還坐着一位司首大人,要真拼個死活,這動靜一定會令他知曉。況且還有那位常年坐鎮樓蘭的大都督,自己作爲一個玄監司的大司命,且身負要職,若真死在這裏,想來他也不會好受的。只是剛纔那個瘋女人以命相搏,倒是自己疏忽,如今也只能拖着時間先緩一緩再見機行事。

    “我可沒說我要插手這種破事,就是純粹的看你這個樣子,有點,想笑。你口口聲聲說你奉旨剿賊,又幹嘛非得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你看你一把老骨頭了,留在洛陽那座監牢裏,掃掃地,打打雜,豈不美哉”黑甲女子說完便捂着嘴呵呵笑了兩聲,她又轉過臉看向那個一直沉默的紅衣女。

    “紅袖招的點心我昨天去嘗過了,味道着實很一般,也不知道你們家這生意是怎麼做起來的,竟然還能在這城裏活下來,當屬不易。”她說的雲淡風輕,聽在陸離耳裏,卻如雷貫耳

    紅袖招果然是紅袖招那麼那個紅衣女子十有八九,就是人們口中的那位姐妹花之一了。但是還有一位呢陸離雖然去紅袖招喫過好幾次東西,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那對女子的面容。她們每次站在門前招風拉客的時候都是蒙着面紗,讓人看不清容貌。

    但是,她們又和老人口中的餘孽有什麼瓜葛,李三三曾經在自己的耳邊提過關於餘孽這個詞,但也只是一句話帶過,因爲他也沒見過,也不知道真正的餘孽到底是指什麼人,陸離自然就更不清楚。

    “我欽天九監做事名正言順,何時又輪得到你這個連身份都不敢透露的鼠輩來指指點點”老人擺出了譜,似乎想用欽天九監的名頭挽回點顏面。

    打她是打不過了的,但是那個紅衣餘孽本就是此行的目的之一,要不是替大人去東海走了一遭,出了點岔子,修爲受損,又豈會容的她這般囂張

    “廢話少說,要打就痛快點,這樣看着你們不覺得噁心嗎”紅衣女子似乎聽的有點不耐煩了,她完全沒有因爲黑甲女子的那番話而退縮半分。

    “話是說的好聽,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偷偷地做了些什麼,就算洛陽宮裏那位主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別到時候紙包不住火,燒死你們這羣老變態“女子輕哼一聲,又從腰間摸出一壺酒來,灌了一口繼續說道:“行了行了,你們打吧,我先走了。明天你倆誰死了,就把誰的人頭掛在城門上,我好去湊一番熱鬧。”黑甲女子絲毫不避諱的輕言一句,便轉身一躍隱入那茫茫黑暗之中。

    紅衣女子見狀瞬間換了個姿勢,她腳尖輕點一下,雙腿盤坐,那把夾着的古琴被她輕手覆在大腿上,一頭青絲無風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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