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藏刀在西夏 >第一卷 樓蘭密語 第六章 無聲
    陸離在那座廢棄的烽火臺上站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

    李三三其實是個非常聰明的人,當他看到陸離以那個神態飛奔而走的時候,他心裏那份澎湃感更多了幾分。兩人打小就一起長大,或許陸離並不知道,李三三其實是很能理解陸離的這種活法的。但是自己作爲一個將軍的兒子,本身就有着和常人不一樣的生活方式。可李三三還是儘可能的把自己的態度放到和陸離一個位置點上,讓他並不會覺得有身份上的差異感。

    他很清楚,自己和陸離一樣都是沒有任何修行天賦的人,一樣都是在這座城裏混喫等死的人。但是自己接觸到和修行相關的人和事遠比陸離聽到的要多的多。如果說陸離在聽到這樣一個消息後,心裏泛起一絲異樣,那麼自己對修行的那份渴望,比起陸離來說,其實更要迫切。

    李三三是親眼看着自己的哥哥死在金國流兵的刀下,也看着朝廷對自己李家的那份態度。父親百年之後,自己若還只是一個邊關莽夫,連個金兵都手刃不了。那麼,又怎麼來守護這份延續的榮耀

    這道來自洛陽都城的烽火號角,更像是一雙無形的大手,把兩人心裏藏着的那份對修行的嚮往之心一層層剝離開來。

    陸離緩緩走下了眺望臺,兩人並肩而行。

    “其實我就是想去看看,徐老頭嘴裏說的那般恣意卻又無比陰暗的生活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我就只是想去看看,但是,好像其實我已經看到了。”陸離低着頭,腦海裏又浮現出那把湛藍的刀鋒。

    “你是說那個人嗎”兩人互不相望,各自看着眼前腳下的黃沙,一深一淺,繼續緩行。

    “對,但是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不過退一步說,就算回來,我又怎麼和他去開口。他有可能會一刀把我給解決了也說不定。而且,現在城中守衛這麼森嚴,一旦被發現,基本就沒戲了。”

    李三三突然停住了腳步,這才轉過臉來看着陸離。

    “你就這麼肯定他是個好人萬一是欽天監抓的逃犯呢。又或者,根本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說到底,李三三隻是不想讓陸離去趟這渾水,如今既然心思都明瞭,就像徐老頭說的,修行本就是靠機緣,那麼在興起那些所有的念頭之前,先把小命保住再說。

    “如果他真的想殺我們,可能在昨天早上,我倆的小命就交代在屋外頭了。而且,昨晚上我睡的沉,他既然醒來又跑掉,想來也不會是那種人了。”陸離似乎在辯解一般,他需要找一個心安理得的理由,就算那個人再回來,而且願意教自己,也不定就能踏上那條路。但是他首先要說服自己,然後再說服李三三。

    “如果真如你說的這般,小爺我會永遠替你保守這個祕密,且不管他是好是壞,現在城中這個狀況,你自己永遠記着,先活命,再修行。”李三三再沒向前走一步,他頓了步子,停在了原地。這種話兩人從來都沒有說過,這是第一次。

    其實李三三是羨慕陸離的,他心裏還壓着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如果有機會,自己是否也可以走上這條道。

    但是他沒說,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陸離根本就不一樣。從大局上來說,自己更需要保住這條小命,這也是爲什麼當李朝南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沒了修行天賦之後就再也沒提及過這個事。

    陸離可以放開手去追那條虛無縹緲的大道,但自己不行。

    “謝謝。”陸離站直了身子,看着李三三輕聲道了一句。

    “行了行了,別整的這麼悽慘慘的,我先回去了,聽我爹說,這幾日會從洛陽來幾個和尚,好像就是爲了給那位武道鼻祖做生平講經。聽說爛陀寺這是奉的天子令,以宣揚武道根基爲本,讓更多的人能體會其中的奧義,也便更容易踏上這條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都無比縹緲的修行大道。”李三三說完便轉頭準備離去。

    “哦對了,還有個場面一直沒和你說,昨天傍晚那位武道鼻祖飛昇的時候,洛陽當空烏雲密佈,狂風大作。好多人都看到了那一閃而逝的金剛爛陀法相。”李三三頓了頓。

    “但這其實不是重點,重點是有人在南疆洛水的源頭,幾乎是同一時間,看到了神蹟。”李三三賣了個關子,又停頓了下,臉上露出幾分神往的樣子。

    “神蹟”陸離很配合的接過話。

    “對有人見神龍負圖出於洛水,一躍而起九萬里”李三三說完眼睛閃過一道精光。

    “神龍這都哪跟哪。八成是瞎掰的”陸離不以爲意。

    開什麼玩笑,這種只在說書裏聽到過的怪志奇談怎麼可能真的存在退一萬步說,如果真有那什麼神龍,還不早把這西夏王朝鬧的個底朝天。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也是不信。走了走了。”李三三說完便朝着東城走去,他想着唯一有機會光明正大去接觸那些東西,就只能等着那羣洛陽來的和尚了。

    陸離站在原地愣了半響,索性又回到了屋子裏。

    一日無話。

    陸離中途只是出去吃了兩頓飯,幾乎一整天都待在屋子裏。他還特意繞遠了路,就怕被紅袖招那婦人看見。

    那一頓面錢,給是不好意思再去給的了。萬一以後真的碰上,就只能認栽了。

    陸離在等。他始終覺得那個突然溜走的刀客,一定還會回來。姑且稱他爲刀客吧,畢竟陸離也想不出更好的詞來形容這個怪異的人。

    如今城中巡邏的守衛隨處可見,那個刀客有傷在身,一定還需要靜心療養。城外流兵四伏,且這天氣日漸寒冷,除了自己這處還算相對隱蔽的巷子外,他想不出還有更好的地方讓他藏身。

    而且那個早上他選在這裏露面,更有點故意而爲之。

    一日,兩日,三日。

    陸離每天就守在這房屋裏,哪都沒去。李三三中途來過一次,他看出了陸離的意圖,便沒聊幾句也離開了。他知道,有些事情,只能讓他看到最後的結果,纔會死心。

    第三日的傍晚,樓蘭迎來了一場寒雨,這是入秋以來的第一場雨。陸離披了件蓑衣,頂着一頂斗笠,出門而去。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出去幹嘛,就只是在城中走了一遭,可能就是想尋尋那個身影。夜市的鋪子由於這場雨基本都關門了,路上只有幾個匆忙趕回家的尋常百姓,還有一隊隊巡視的黑甲兵。

    一切都顯得索然無味。

    半柱香的時間,陸離擇路而回。他看起來有幾分疲憊,臉上那份帶着點木然的哀傷沒有任何的隱藏,雨水順着斗笠的縫隙滲了下來,滴答滴答落在他的臉頰上,將他的思緒打亂。

    自己還是太過急躁了,機緣又豈會是這麼容易可得。徐老頭明明就說過,自己根本就是一條賤命,天賦機緣皆不沾邊。自己卻還是天真的妄想了一把。

    李三三今天來和陸離說過了,明天早上南門集會,很有可能要調去王陵那邊駐守。那麼,這份一面之緣可能真的再不會有任何的交集。自己依然要回到按部就班的生活裏,再掀不起任何的波瀾。

    陸離邊想邊走,又走回了那條南巷裏,可正當他踏過了那塊石板橋,要往自己的屋子走去的時候便猛的停下了腳步。

    陸離聞到了一股再熟悉不過的酒味這是徐老頭一直喝的酒,這酒陸離活了多少年,就聞了多少年,所以此時此刻,就算隔着老遠,他也能清晰地嗅出了味道。

    就在徐老頭死的那一年除夕的前幾日,他自己釀了一百八十壇黃酒,那幾乎是他一年的酒量,那酒就埋在陸離那間屋子下面的地窖裏。因爲陸離並不喝酒,所以那個專門藏酒的地窖,陸離從來沒有去過,也幾乎快要忘掉。

    這樣想着,陸離心裏一石激起千層浪,他儘量壓抑着那份彷彿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激動。一步一步向着房門走去。

    一直走到了門口,他突然又停下了步子,將自己的蓑衣和斗笠取了下來,又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才定住了神,挺直了身板。

    他顫巍巍地擡起手一把將房門推開。

    那個腰間掛着雙刀的刀客,盤腿坐在地上,正端起一碗酒一飲而盡。他臉上的潰爛似乎消散了些,不知從哪換了一身新衣裳。屋子裏擺了十個酒罈子,有一半是喝掉了的。還有一半,整齊地擺在他的身側。

    陸離愣了愣神,他發現刀客的眼神始終沒有瞥向自己,只是自顧自地喝酒,一碗接一碗,喝的很是從容。

    陸離見狀回身將門輕輕掩上,沒有發出半點響聲。他又轉過身來,開始站定。

    窗外的雨忽的加大,屋檐上的雨珠慢慢連成了一條線。

    滴答滴答滴答

    陸離就那麼靜靜地站在房門的位置,一瞬間感覺所有的嘈雜聲消失不見,有的只是那名刀客倒酒的嘩嘩聲,和喝酒的咕嚕聲。

    整個房屋裏,就這兩道聲音交錯着,聽在陸離耳裏,卻有種莫名的歡雀

    陸離呼吸都漸漸地放慢,跟着倒酒喝酒的節拍,一呼一吸,彷彿入神一般。

    直到看着最後那一碗酒入喉下肚,陸離才猛然驚醒,雨聲又嘩啦啦傳入耳來。陸離下意識的嚥了咽口水, 只覺得頭有些生疼,像是熬了好幾個夜一般。他又看了看盤坐在地上的那個人,正打算走上前去收拾這攤子,就聽到一連串的破瓦聲噼裏啪啦從屋外的巷子裏傳來。

    有個身影從後山的半山腰,倒掠而下,一路撞破了好幾處屋頂,也撞倒了那幾座破院的橫樑。好看小說 "buding765" 微x號,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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