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紅妝 >第六十章 信你
    “我沒有生病,是他們逼着我生病的。”

    “王府和外面聯繫的暗線已經斷了,現在父王收到的消息都是假的。”

    “無論父王派誰來接我,只要他進城,都會被栽陷成西秦軍謀反。”

    “我是太祖子孫,即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我要決定自己的生死。”

    “我死後,他們會祕而不宣,請你把我的死訊,搶在來人到達之前傳出去。”

    “你是皇祖父信任的人,我也信你。”

    ......

    病榻前,十六歲的少年蒼白憔悴,但目光凜凜,堅定從容。

    次日,李永基派人在秦王府四周盯着,下午時,王府內侍總管急急而去,不久,太皇太后身邊的大太監賈耐匆匆而來,賈耐走後,秦王府大門緊閉,就連供下人出入的後門也關上了。

    飛魚衛接到任務,在秦王府周圍佈防,驅趕過往行人。

    李永基叫來身爲飛魚衛指揮使的兒子李冠中,可是李冠中也只是知道這是宮裏傳下來的命令,卻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

    李永基的心沉了下去,他沒有猶豫。

    到了第三天的中午,京城大街小巷都在流傳着一句話:秦王世子薨了!

    最初是乞兒們在喊,後來百姓們紛紛議論,再後來茶樓酒肆裏都在談論這件事。

    入夜,十幾只信鴿飛出了京城,向着西北而去。

    “侯爺,有鴿子飛走了!”親信又驚又喜,侯爺全都猜對了,今晚真的有鴿子飛出去,而且都是往西北方向飛的。

    李永基笑了,笑出了眼淚。

    周桓,老子從你出生就討厭你,誰讓你有個前朝公主的娘呢。這麼多年了,老子對你的討厭從未變過,老子不是在幫你,老子一大把年紀了,只是不想失信於小孩子而已。

    誰讓那個小孩子是太祖皇帝的孫兒呢,老子可憐他......

    太祖皇帝的血脈,除了龍椅上的那個,就只有周桓這一支了。

    李永基摩搓着手裏的玉佩,他以爲做得萬無一失,可還是被蕭長敦看出端倪。

    “你說他是怎麼知道的?”李永基問道。

    其實這也只是他的自言自語,他不知道,李冠中當然更不知道。

    李冠中嘆了口氣,電光火石間,他的腦海裏忽然閃過八年前,城樓上的那顆人頭。

    蕭長厚的人頭!

    周鎮用自己的死阻止了西秦軍進城,那麼當年蕭長厚的那顆人頭......

    李冠中忽然不敢想下去了,勳貴圈子裏的人誰不知道蕭長厚和秦王是發小啊!

    ......

    定國公府裏,蕭長敦正用手裏的竹簪子撥弄着籠子裏的鳥食,商軒垂手侍立一旁。

    “他怎麼說的?”蕭長敦淡淡地問道。

    “他老糊塗了,以爲秦王世子早在幾年前便已薨逝。”商軒含笑說道。

    “哼”,蕭長敦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京城裏早就傳遍,御史在朝堂上請詔,皇上也已派人往西北傳旨了,就連邸抄也已送到各個府上,他還裝起糊塗來了。”

    商軒笑道:“這位李侯爺看着糊塗,心裏卻是明白

    的。”

    明白,他當然明白,那天乞兒們可都是一邊喫着肉包子,一邊喊着“秦王世子薨了”的。

    蕭長敦揮揮手,商軒應聲出去。

    蕭長敦又把竹簪子伸進鳥籠裏,這一次他沒有撥弄鳥食,而是捅了捅正在用嘴給自己梳毛的鳥兒:“無論如何,這次要謝謝你。”

    ......

    護國公府內,大老爺護國公楊敏、三老爺楊儉、四老爺楊訥、六老爺楊信,齊齊坐在議事廳裏,只缺了遠在燕北的二老爺楊勤和剛剛過世的楊捷。

    “老公爺到!”門外傳來問安聲,幾位老爺全都站起身來。

    老護國公楊鋒走了進來,他面沉如水,一言不發,坐到正中間的太師椅上。

    “父親,程兒來信了,那八條船至今杳無消息,但是有一條商船,船上的人連夜逃走,程兒派人追趕,只是找到了被他們丟棄的舢板,看他們逃離的方向,像是朝着京城來的。”

    說話的是護國公楊敏,他是老護國公楊鋒的嫡長子,幾位老爺中,他和楊捷是嫡親兄弟,六老爺楊信是庶出,楊勤和楊儉、楊訥則是老護國公的侄兒,他們的父親早年戰死沙場,他們自幼便長在老護國公楊鋒身邊。

    “京城方向?”楊鋒雙眼微眯,鬆弛的眼睛裏精光四射。

    “對,可惜程兒的手下全都折了,他只能暫時從衛所裏借調人手,這些人終究比不上咱們自己的人,能查到這些已經不錯了。”楊敏爲兒子解釋道。

    “程兒的人都折了,老五的人呢?”楊鋒問道。

    他口中的老五就是剛剛死去的楊捷。

    “程兒派人送來的第一封信裏,曾說還有五名飛魚衛,可是後來的信裏沒有提及他們,想來是生了變故。”楊敏說道。

    “嗯,你派了多少人過去?”楊鋒的目光在幾位子侄身上一一掃過,老五死得太蹊蹺了!

    “兒子沒有派咱們自己的人,由李冠中派遣飛魚衛南下料理此事。”楊敏回答。

    “好,很好!”楊鋒捋着鬍子,滿意地點點頭。

    ......

    半個時辰後,楊鋒回到書房,楊敏隨後進來,他掩上門,對父親說道:“程兒的信裏還提到一件事。”

    “何事?”楊鋒看向他。

    “逃走的那幾個人曾經到過下喬鎮。”楊敏說道。

    “到過下喬鎮?”楊鋒眉頭深鎖,問道,“關良弼好像就是下喬鎮的人吧?”

    “不,關家是在上喬鎮,與下喬鎮相鄰,但是......柳家灣就是下喬鎮的。”

    “原來如此”,楊鋒冷笑,“沈家那個女人走到哪裏了,快到京城了嗎?”

    “快了,大約再有兩三日就到了,不過她已經瘋了。”楊敏說道。

    “瘋了?管她是不是真瘋,對了,既然殺老五的人到過下喬鎮,那就......把那個什麼關明覺帶到京城來吧,老夫要親自問問他”,說到這裏,楊鋒略一沉吟,又道,“若不是關良弼那個老匹夫搶先一步自己死了,保住了全家老小,關家也早就完了。老夫給他們的時間太長了,他們多活了八年,也該知足了。”

    是啊,多活了八年啊,這些早就該死去的人活得太久了,久到老夫搭上了一個兒子。

    “是,兒子明白了。”楊敏應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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