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紅妝 >第六十一章 提前
    明白了,那就是關家要完了,就像當年的沈家一樣。

    風光霽月的沈家啊,不止是滿門抄斬,而且還誅連九族。

    爲何沒有誅連十族,那樣一來,沈家的門生故舊,還有那些曾經引以爲豪的姻親們就全都死了,絕了。

    如果是那樣,該有多好,省下了今日的麻煩。

    屏風後面的人悄無聲息地走出來,楊鋒沒有回頭,雖然他掩飾得很好,可是年紀大了就是大了,他的耳力早就不行了。

    但是他的腦子依然好用,他知道屏風後面的人要走出來了。

    “剛剛我與你父親所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聽到了。”來人說道,聲音稚嫩,但是卻帶着和年齡不相符的沉穩。

    楊鋒沒有回頭,他出神地注視着對面牆上的一幅畫,語聲柔和下來:“當年太皇太后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在山野裏放牛。她就這麼放啊放啊,一放就是幾年,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個受傷的人,她用那頭牛把那人馱回了家。後來官兵來了,挨家挨戶地搜,她把那人藏在自家地窖裏,像個沒事人似的,騎着牛在家門口看着。那些官兵們從來沒有見過有小姑娘放牛,只顧看稀罕了,就沒有去搜那個地窖。”

    楊鋒嘴角浮現出一抹微笑,牆上的那幅畫上,一個騎牛的少女巧笑嫣然。

    “這幅畫是我畫的,那年容嬪有喜,太祖皇帝高興得像個孩子。於是我就畫了這幅畫,想要獻給太祖皇帝,可是最終,我還是把畫掛到了自己的書房裏。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不知道,祖父您爲何不把這幅畫送給太祖爺呢,或許他老人家看到這幅畫,就會念起與太皇太后的情份。”那人不解。

    “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無論是太祖皇帝還是太皇太后,他們所看重的,從來也不是兒女情長。當年太祖皇帝以名閥公子之身迎娶一個放牛女,你以爲是真的悅她嗎?”楊鋒問道。

    “不是,那是因爲太祖皇帝在楊家養傷,衙門裏的人挨家挨戶覈對人口時,楊家只好謊稱這是尚未成親的女婿。後來太祖皇帝便娶了太皇太后,並非是悅她,而是報恩。”那人冷冷地說道。

    “那我再問你,太皇太后母儀天下,勞心勞力,可否是因爲太皇太后心悅太祖皇帝所致?”楊鋒又問。

    “非也,太皇太后是一國之母,這是她身爲皇后的職責所在。”那人又道,聲音朗朗,稚氣全無。

    “那麼,山陵崩後,太皇太后力挽狂瀾,掃除奸佞,被人口誅筆伐,依然無所退避,換作是你,可敢這樣做?”楊鋒終於轉過身來,目光凜凜,威嚴地注視着面前的少女。

    “我會,爲了兒孫,爲了千秋基業,爲了我應得的一切,我會這樣做,我無懼!”少女昂起頭來,仰視着白髮蒼蒼的祖父。

    她是楊家人,她是太皇太后的侄孫,她的身上流淌着和太皇太后一樣的血,她無所畏懼!

    “你要記住今日所說的話,自從你進宮那日開始,龍椅上的那個人就不是你的丈夫,他只是讓你鳳幟高懸的人而已。你要爲他生兒育女,你要爲他殫思竭慮,這纔是你的職責,那些爭寵呷醋的事,交給那些下賤的嬪妃去做,你是楊家女,你是一國之後,你是下一任皇帝之母,無論何時,你都要牢記這一切!”

    “是,孫女謹記。”

    書房裏燈火跳動,烈烈如少女眼中的星光。

    ......

    三縣五鎮城門森嚴,飛魚衛要抓亂黨,至於是什麼亂黨,百姓們不知道,百姓們也不敢問。

    月光如水,幾騎踏月而行。白日裏他們不敢穿城越縣,只能在晚上繞道山野。

    “阿治,你行嗎?要不要來和我共騎?”蝦頭的聲音裏沒有關切,只有愉快地打趣。

    “滾犢子,你當我是芳菲小丫頭啊,別說這條腿還能行,我就是一條腿也能騎馬。”阿治罵道。

    被提到的小丫頭不高興了,她坐在蝦頭身後,忿忿地說:“我纔不想和你們坐在一起呢,如果不是沒有合適的小馬,我就和我家小姐一起騎馬了。”

    所以啊,不是她非要和蝦頭騎一匹馬不可,是因爲沒有能供小姐騎的馬,誰要和他們在一起,她是小姐的人。

    許安哈哈大笑,對坐在他身後的沈彤道:“回頭一定要給沈姑娘尋一匹韃子馬。”

    “爲什麼要是韃子馬?”芳菲不解,許安聲音不大,馬蹄聲聲,也難爲這小丫頭能夠聽到了。

    “因爲韃子馬矮小粗壯,腳程卻是極好的,但是走山路卻比不上我們大齊的馬。”沈彤說道。

    芳菲不懂,她也不用去懂,只要跟着小姐,是騎馬是走路還是坐船,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的。

    “沈姑娘也懂馬?”許安問道。

    “略知一二。”沈彤答道。

    深秋時節,寒氣逼人,一羣夜鳥被驚得飛起,在夜色裏留下一片啼鳴。

    當第一道晨光透過樹梢照到每個人身上時,他們已經出了金河府的地界。

    幾人下馬,摘下水壺,拿出乾糧,在林子裏休息。

    芳菲照例去查看阿治的傷口,這是小姐教給她的,小姐說行路之人都要學會治傷療傷,不是走到哪裏都能找到大夫的。

    芳菲問:“什麼是行路之人?”

    沈彤道:“找不到家的人就是行路之人,因爲我們要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找到家爲止。”

    芳菲笑得眉眼彎彎:“那我不算,小姐就是我的家,小姐在哪兒,我家就在哪兒。”

    沈彤笑了,摸摸芳菲的小卷毛,這孩子真好,心思簡單,就像當年剛進死士營時的她。

    那時,她也是把辛五當成自己的家了吧,辛五走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辛五說的都是對的,因爲她自己什麼也不記得,什麼也不知道......

    那邊許安正在對蝦頭說:“你出去打聽打聽,這邊有沒有像金河府那樣在抓亂黨,如果是抓亂黨,究竟是什麼亂黨?”

    快晌午的時候,蝦頭回來了:“這邊沒有抓人,我找到一個剛剛從金河府回來的貨郎,他說金河府要抓的是焦世通的同黨,焦世通在金河府殺了飛魚衛,是反賊,是亂黨。”

    蝦頭咕咚咚喝了幾口水,又道:“我還打聽到一個消息,皇上大婚的日子改了,改在明年開春了,當官的都要往京城送賀禮。”

    皇上大婚的日子是欽天監一早定下的,按理說是沒有更改的可能,爲什麼忽然提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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