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如意胭脂鋪II >地府篇 第152章 佛手(3)
    申明月的丈夫名叫張成,雖沒上過私塾,讀過書,卻是個精明強幹的小夥子,最初跟着村長張有福做藥材生意的就是他。他生的端正,又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南王村跟洛陽城裏那些藥材鋪子的生意很多都是他去牽線搭橋的。

    可惜,這張成的運道差了些,在一次去洛陽城談生意回南王村的中途遇到了幾隻瘋狗,雖從那些瘋狗嘴底下討回一條命,卻被咬得毀了容。治傷期間,又因爲服用了大量含有微毒的藥物,致使自己變成了一個外強中乾的廢物。

    自從毀容之後,張成就再也沒有走出過張家的大門,甚至連平日裏居住的那個小屋子都不肯出。儼然變成了南王村裏除了張東林之外的第二個傻子。

    妻子被害,身爲丈夫的張成卻沒有出現,若按常理說,這是極不正常的。可因爲南王村家家戶戶都知道張成的事情,他不出現,反倒變成了正常的事情。

    案發現場,是在南王村張氏祠堂裏,而這個祠堂,平時是落鎖的。方纔進門時,常泰刻意查看過祠堂上掛的那把門鎖,上面並無沾染任何的血跡,而從村長張有福的敘述當中,也沒有聽到與換鎖相關的描述,因此可以認定,門上現有的這把鎖,就是平時鎖着祠堂的那把。

    那麼,申明月,一個張家普普通通的兒媳婦,是如何打開祠堂的門鎖,進入到這個被害現場的?

    “這張氏祠堂的鑰匙應該不是人人都有的吧?”

    “鑰匙?”張有福一怔,隨即也意識到了什麼,趕緊解釋道:“差爺說的沒錯,這祠堂的鑰匙的確不是人人都有的。祠堂鑰匙,一共三把。一把在我這裏,但平日裏都是交給我家娘子保管的。我這人粗心,又時常在外頭走動,不帶着鑰匙吧,心裏不安生,帶着吧,又怕給丟了。另外一把,在老祖宗手裏,還有一把在負責打掃祠堂的老張頭兒手裏。”

    “老祖宗?”

    “哦,是!”張有福點頭:“老祖宗是我們張氏一族的女兒,年輕時,爲護着我們張氏,做了不少的犧牲。後來年紀大了,也就沒嫁人,一直在村子裏舉着。因爲輩分較高的關係,所以咱們村子裏不管男女老幼,都管她叫老祖宗。

    老祖宗平時一個人住,院子就在祠堂邊兒上。可這話說回來,老祖宗手裏雖然有鑰匙,但她每次去祠堂,都是被咱們給請過去的,也用不着動手裏邊兒的鑰匙。

    這老張頭兒是個鰥夫,平時也是一個人住,不過不住在祠堂邊兒,而是住在村東頭那個破廟旁邊。他比較懶,既不種田,也不種藥,更不懂做別的營生,實在沒辦法了就給他安排了一個在祠堂裏清掃的工作,然後給他一些貼補,讓他不至於餓死算了。”

    常泰點點頭,走到申明月身邊,蹲了下來。申明月是半趴在地上的,腦後有一塊撞擊傷,傷口有大量的血跡。在供桌一角,也發現了血跡,還有幾根長的女性的頭髮。由此可以推斷,申明月是在後退時,不小心跌倒,後腦勺撞到了供桌的角,然後導致的腦後出血,昏迷,最終死亡的。

    申明月不是一個人到的祠堂,至少在臨死前,曾與某人有過拉扯。除了衣衫褶皺之外,在她的手腕上也發現了幾處抓握傷。常泰暗中比對了下,認定那個與申明月發生爭執的是個男性。

    在擁有祠堂鑰匙的三個人裏,男性只有張有福和那個負責打掃衛生的老張頭兒,其中,以張有福的嫌疑最大。

    常泰想着,就往張有福身上多瞟了幾眼。張有福,察覺到了,神情也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在查看申明月屍身的時候,常泰發現了一隻乾癟的佛手。那隻佛手,正好壓在申明月的身下。佛手上,沒有落塵。

    “這祠堂多久打掃一次?”

    “按照村裏的規定,應該是一日一掃的,可老張頭兒犯懶,三五天才來打掃一次。若是村裏有什麼重大活動,需要提前用這個祠堂的話,會提早通知他,他也會過來打掃。”

    常泰點點頭,將那個乾癟的佛手從申明月的身子底下拿了出來:“這個佛手,可是村中之物?”

    在場之人均是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最後,還是村長張有福開了口。

    “差爺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呢?這附近的村子都知道,咱們南王村就是靠種這個佛手過日子的。所以這佛手,是村中之物,但若官爺問的是,這佛手是屬於村中那個人的,這就不好說了……也可能就是長成他媳婦兒自個兒的。”

    “胡說,這佛手絕對不是我們家的。”申明月的婆婆看都沒看一眼,就直接懟了回去:“自從我家成兒遭難之後,我們家就再也沒沾過這個東西。”

    “差爺,這佛手我好像見過。”申明月的公公沒有他娘子那般衝動,而是上前,仔細瞧了瞧才說道:“這是張東林的,就是剛剛跟村長待在一起的那個傻子的。差爺您看,這佛手上還有個小窟窿,這裏頭原是繫着一根紅繩的,這紅繩連同這佛手都是掛在張東林那個傻子身上的。”

    “你確認是張東林的?”常泰問道。

    申明月的公公答:“只是見過,不敢確定,但村裏人見過張東林佩戴此物的不少,差爺您也可以再讓人仔細問問。這張東林與我家張成乃是同歲,只是我家張成在學業上不成器,打小就不喜歡唸書。張東林倒是念過私塾,也考過鄉試的。”

    “考過了嗎?”常泰問。

    “考過了,而且成績還相當好的,就在咱們全村人都以爲張氏一族裏要出個當官的時候,張東林的祖父過世了。按照我朝規定,這至親過世,要守孝三年方能再次參加科舉。這張東林就熬啊,等啊。好不容易摩拳擦掌,準備再次赴考時,他的祖母又過世了。這張東林一下子就泄了氣,覺得這是天意,就將家裏頭的筆墨紙硯全都砸了燒了。隨後,也跟着村裏的年輕人開始做這藥材買賣。

    他是個讀書人,做起事情來,難免有板有眼。就因爲拿了一批成分不怎麼好的佛手到城裏藥材鋪去賣,因爲價格的問題,被人家藥鋪掌櫃故意刁難,說他送去的都是假的佛手。這張東林,是要個面子的人,心眼兒又實誠,在跟藥鋪掌櫃的爭執了一番之後,回到家中,就有些瘋癲了。”

    “這張東林瘋了有幾年了?”

    “前前後後得有兩年多了吧。剛開始的時候,只是偶爾犯病,可後來不知怎麼的,這病就越來越嚴重。當然,也有清醒的時候,就是情形的時候不多。瘋起來,就滿村子的亂走,倒是也不怎麼害人。”申明月的公公說着嘆了口氣:“因他的病跟這佛手有關,發起病來,身上必須得掛着這麼個東西。他爹他娘就刻意晾曬了幾個佛手,用紅繩子穿了,掛在他的身上。他這在村子裏走動的時候,大家夥兒都是見過的。”

    “對對對,張成他爹說這話是對的,這張東林身上的確常掛着這麼一個佛手。”張有福也趕緊附和着。

    聽二人說完,正好府衙裏的仵作趕來,常泰將現場交給仵作之後,就帶着捕快小盛子一起去了張東林的家。

    在從祠堂到張東林家的路上,常泰發現了很多血跡,但這些血跡不是連續性的,而是時而出現,時而沒有,且落下的都是點狀的血跡。那些血跡延續到一戶人家的門口就不見了。

    常泰吩咐小盛子叫門,叫了四五聲之後,纔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將院門打開。她婦人見門前佔了兩名衙門的捕快,當場就嚇得白了臉。

    “差爺,這就是張東林的母親馬氏。”張有福是跟着來的,見門開了,就在後面小聲介紹着。

    “兩位官爺來我家裏做什麼?可是我家東林發生了什麼?”馬氏緊張的問着:“是不是我家東林出事兒了?”

    “你在村中居住,難道不知道祠堂裏發生了命案?”

    “命案?”馬氏一下子慌了,“是我家東林被人給害了嗎?”

    常泰皺眉,因爲馬氏的反應,完全不像是一個正常母親應該有的反應。

    “不,不是你家東林被人害了,而是你家東林出現在了被害人的死亡現場,他也是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人。馬氏,你要如實回答我接下來的問話。昨天晚上,你的兒子張東林,在哪裏?”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馬氏焦灼的搖着頭:“我兒子病了,且犯病的時候,有些瘋瘋癲癲的,像是一個聽不進去話的小孩子。一犯病,他就喜歡往外面跑。最初,我跟他爹都會跟着他,可見他只是在村裏亂逛,也不會惹什麼事兒,漸漸的也就不跟了。反正,等他走累了,走得不想走了,或者肚子餓了就會回來。”

    “昨天晚上也是一樣的?”

    “嗯!”馬氏點頭:“我家這院門,從早到晚都是開着的,就是擔心我兒子回來的時候,會進不來。左右家裏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可讓人惦記的,開着也就開着了。”

    “這個東西你認識嗎?是不是你兒子張東林的?”常泰拿出那個乾癟的佛手給馬氏看。

    馬氏只看了一眼,就抿着脣瓣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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