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小姐，求求你救救瀾姐兒吧，她流了好……好多血！”
蘭溪緊緊的抓着喬靈的胳膊，她的手在發抖，整個人亂成一團，眼淚不停地流着，手上、衣服上全都是血。
喬靈扶住她，心裏也閃過慌亂：“瀾姐姐怎麼了？”
周圍已經圍了一些看熱鬧的人，蘭溪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一個勁的求喬靈。
怕事態擴大，張旭叫了一輛黃包車，喬靈和蘭溪坐着，張旭直接替了車伕拉車。
張旭在軍營裏練了多年，體格比車伕強多了，腳力更甚，拉起車來呼啦啦都快趕得上小汽車了。
上車以後，喬靈幫蘭溪擦眼淚，見她半邊臉紅腫着，眉頭微皺：“你人被打了？”
“我沒事。”
蘭溪搖頭，避開喬靈的手低下腦袋。
喬靈也不好追問，等張旭把車拉到季家大門口，立刻跟蘭溪一起跑進去。
穿過前廳，喬靈和迎面走來的季峋碰上。
季峋穿着一身玄色長衫，帶着小廝急匆匆的往外走，看見喬靈，眼底一亮，忍不住數落喬靈身後的蘭溪：“怎麼這麼久？不是讓你快點嗎？”
蘭溪沒回話，往喬靈身後躲了躲，喬靈把她護着，低聲問季峋：“瀾姐姐怎麼了？”
“她這幾日都不舒服，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流了好多血。”季峋回答，眉頭鎖着，透出幾分憂慮。
喬靈害怕夜瀾這兩日沒有護理妥當，導致小產後出血，顧不上和季峋說什麼，大步朝夜瀾的院子走去。
張旭落後一步進來，想要跟上，被季峋攔下。
後面到底是女眷住的地方，便是季崢，也不好隨便進出的。
但張旭也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兩人說了一會兒，最終各讓一步，同意張旭在夜瀾的院子外面等着，萬一喬靈有什麼吩咐他才能進去。
這邊喬靈已經和蘭溪一起進了夜瀾的房間，一進去，喬靈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
夜瀾不能見風，除了厚重的門簾，連窗戶都蒙了一層布，屋裏光線很暗，陽光透不進來，隱隱有股子發黴的味道。
屋裏顯然被打掃過，桌上光禿禿的沒有茶具，被扯爛的牀帳掛在牀頭，夜瀾了無生機的靠在牀頭，領口的三顆盤扣沒扣上，露出小片白皙的肌膚，她脣角有傷，聽見腳步聲連眼皮都沒掀一下。
“瀾姐姐？”
喬靈低喚了一聲，小心翼翼的走到牀邊。
夜瀾沒回答也沒有動彈，如果不是胸口還在起伏着，喬靈都要懷疑眼前的人已經是一具屍體。
“瀾姐姐，我幫你診一下脈。”
喬靈說着把手探進被子裏，想要去碰夜瀾的手，夜瀾眼珠轉了一下，突然擡頭，眼神兇狠的瞪着喬靈：“好笑嗎？”
“……”
“我問你，我現在看起來好笑嗎？！”
夜瀾拔高聲音，情緒激動，幾乎要從胸腔噴薄而出。
喬靈一點也不覺得她可笑。
她明顯是跟人動了手，慣常抹着頭油一絲不苟的秀髮散亂着，臉上還帶着傷，這樣狼狽，再沒有一點恆城名角兒的風采。
她原本是可以盛開在寒冬臘月裏的梅花，霜雪滿枝也要傲然綻放，被季峋折回家以後，沒了風雪摧折，反倒越來越枯敗。
這個事實只讓喬靈覺得悲哀。
“瀾姐姐，我不是來看你笑話的，你身子不好，讓我看看，我幫你開點藥調理一下。”喬靈軟着聲說。
夜瀾依然瞪着喬靈，蒼白的脣瓣蠕動了兩下，似乎還要再說幾句嘲諷的話，蘭溪撲過來跪在牀邊，一個勁的磕頭：“瀾姐兒，溪兒求你了，你讓靈兒小姐幫你看看吧，她絕對不會害你的！”
蘭溪是真的害怕夜瀾會出什麼事，腦袋在地上磕得砰砰直響，沒一會兒額頭便磕破了皮，滲出血來。
喬靈很想把蘭溪扶起來，但看見夜瀾生無可戀的表情，又生生忍住。
其實很多時候病痛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生病的人沒了求生欲。
一個不想活的人，誰又能救得回來呢？
夜瀾抿脣，秀眉緊蹙，似乎被那磕頭聲擾得痛苦不堪，過了一會兒，她閉上眼睛，不想看也不想聽。
喬靈的心一陣陣發涼，她竟然連蘭溪都不想管了！
正僵持着，季峋掀開門簾走進來，看見屋裏的情形頓時厲喝：“你這死丫頭在做什麼？大少夫人還沒死呢，你是不是存心要給她添晦氣？”
蘭溪沒有回答季峋，仍不停地磕着頭，嘴裏不斷重複着：“瀾姐兒，溪兒求你了！”
求你不要放棄自己，求你好好活下去！
一個小丫頭竟敢無視自己，季峋心裏冒了火，大步走到牀邊，一腳把蘭溪踹翻在地。
不知道他那一腳用了多大的力道，蘭溪蜷縮在地上一時沒爬起來。
季峋還想再補一腳，猛然想起喬靈在這兒，硬生生收了腳，在牀邊坐下，把夜瀾擁進自己懷裏，柔聲寬慰：“瀾兒，你跟我置氣可以，別跟你自己的身體過不去，讓靈兒幫你看看吧。”
季峋說得情真意切，喬靈心裏涌起詭異的違和感，忍不住問：“大少爺，瀾姐姐嘴角的傷是怎麼來的？”
“她跟我置氣，說了兩句狠話，我一時氣昏了頭跟她動了手，是我的錯。”
季崢端正態度認錯，喬靈心底的詭異感壓下去一分。
夜瀾被季峋抱在懷裏也一直沒有睜開眼睛，季峋把她的手從被子裏抓出來遞到喬靈面前，示意喬靈幫她把脈，喬靈搭上她的手。
這兩日不見，夜瀾似乎又消瘦了許多，原本的纖纖玉手瘦得幾乎只剩下骨頭。
那手很涼，一點溫度都沒有，脈象也極紊亂，喬靈不知道她怎麼會把身體弄成這樣。
“大少爺，麻煩你迴避一下，我想讓瀾姐姐脫了衣服再細緻的檢查一下。”
“我們是夫妻，這有什麼好避諱的？”
季峋不肯走，說着擡手去解夜瀾的衣服釦子，才解開一顆，夜瀾就睜開眼睛，眼神銳利的看向季峋，枯瘦的手緊緊抓住他的手不讓他有進一步的動作。
“別碰我！”
夜瀾低吼，喉嚨裏有奇怪的咕嚕聲，像某種被激怒的野獸，若是季峋敢有進一步的動作，她就要和他拼命！
這狀態，實在不像是一對正常夫妻應該有的。
季峋臉上的表情也冷下來，不過片刻後他還是收了手：“好，我不碰你，那你自己脫了讓靈兒幫你檢查。”
“你出去！”
夜瀾說，語氣強硬近乎命令。
季峋這下是真的被激怒了，他抱着夜瀾，忍不住拔高聲音：“夜瀾，你別忘了，這裏是季家，我是你丈夫！”
在恆城，女子嫁人以後，以夫爲天。
季峋是她的丈夫，便是能主宰她的天。
夜瀾眼睫顫了顫，擡手一顆顆解開自己的衣服釦子。
她的身體太虛了，指尖不住的發抖，每解開一顆釦子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季峋在旁邊直勾勾的看着，莫名讓喬靈有種夜瀾正在被凌辱折磨的錯覺。
等夜瀾解開全部的外套釦子，喬靈終於控制不住的按住夜瀾的手：“夠了！”說完強硬的看向季峋：“大少爺，請你出去！我不希望看診的時候，有不相干的人在這裏影響我的診斷！”
“瀾兒脾氣不好，我在這裏還能幫你……”
季峋還是不想走，試圖說服喬靈，夜瀾突然開口打斷：“季峋。”
她直接叫了季峋的名字，只是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卻像帶着倒刺的藤條，颳得她啞了聲。
夜瀾嚥了咽口水潤喉，艱難的說出後面的話：“你昨晚說的事，我同意了！”
喬靈不知道季峋昨晚跟夜瀾說的什麼事，只知道夜瀾在說出那句話以後，臉上露出瞭解脫的表情。
好像之前束縛着她的東西，在這一刻全都崩解了。
季峋愣了一下，沒想到夜瀾會在這個時候說這個，張嘴要回答，夜瀾搶先一步繼續道：“以後，我會按照你和孃的希望，做個得體大度的妻子，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夜瀾說得誠懇，季峋眼底帶了光亮，冷凝的表情消融，親了親夜瀾的額頭：“你能想明白就好。”
說完鬆開夜瀾站起來：“你既然不喜歡我在這兒，那我出去等你。”
季峋轉身離開，離開時他的步履輕快，好像剛剛聽說了一件多麼令人高興的事。
喬靈來不及追問到底是什麼事，就被夜瀾身上的傷驚得說不出話來。
夜瀾腰腹、胸口有很多血紅的牙印，腿上有青紫的掐痕，那處更是有撕裂傷，雖然清洗過，現在又流出血來。
“瀾姐姐，你……”喬靈聽見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擠，夜瀾反倒坦然，偏頭漫不經心的看着她：“我們是夫妻，同房有什麼奇怪的嗎？”
夫妻同房是很正常，但剛小產過的身體，怎麼能做這樣的事？
季峋他是畜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