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她湊到宮寒月耳邊喊。
“算你倒黴！”宮寒月偏過頭笑了起來，前額的頭髮在風中飛舞着，“不想摔了就抓緊！”
“停車！”紫若兮不知道是自己喝多了還是嚇了一跳，怎麼看宮寒月的笑容裏都帶着瘋狂，這讓她非常緊張。
她不想第二天報紙頭條登出來《兩人酒後飈豪車身亡》，副標題再來個有目擊者稱二人生前曾出入酒吧。這還算好的了，換到小報上就得是二人酒後車禍身亡，知情人稱，要不就是酒後駕車把家還，世事難料車毀人亡何等慘……
“晚了——”宮寒月突然揚起右手大喊了一聲，食指衝上指着大概是月亮還是星星什麼的，紫若兮沒敢擡頭看，也有可能指着路燈。
夜風從耳邊帶着尖嘯瘋了一樣地掠過，摩托車的轟響在半夜安靜的大街上傳出很遠，如同在昭告天下這會兒有倆瘋子正呼嘯而過。
紫若兮眯着眼，把臉埋在宮寒月後背上，她沒敢擡頭往前看，現在這車速，她要把臉擱風裏，估計能吹出一臉猙獰的表情來。
圍巾勒得都快趕上自縊了也擋不住冷風一直往外套裏灌，她現在樣子應該挺像個剛被撈上來怒不可遏的河豚。
但不算冷，一是喝多了感覺不明顯，二是嚇的。
紫若兮現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車速上，她沒機會跳車，只能祈禱宮寒月沒喝多。
“快樂麼？”宮寒月吼着問她。
“不爽！”紫若兮悶在她後背也吼，“你有病吧！”
“被你看出來了，”宮寒月開始笑，笑聲特別大聲，這是紫若兮頭回聽到她這麼大笑，笑得特開心，握着車把的手都抖了，“眼光不錯！”
“要就停要就把好！”紫若兮喊了一嗓子，汗毛都豎起來了。
“飛吧！”宮寒月大喊了一聲。
車猛地騰空了，突然失去重力的感覺讓紫若兮一身冷汗，五臟六腑都收縮成一團，她迅速地往前看了一眼，車已經開到不知道哪條路上，一個巨大的陡坡讓摩托車騰空而起從空中掠過。
而在紫若兮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宮寒月的手鬆開了車把，雙手都舉了起來向上指着，發出了一聲嘹亮高亢的尖叫。
“我——站起來——”紫若兮一聲破了音的驚呼終於爆發了出來。
落地時的震動讓車身晃了晃，紫若兮已經做好了翻車以及跳車的心理準備，宮寒月的手在這時放回了車把上，車恢復了平穩，繼續向前衝去。
幾分鐘之後，車速漸漸降了下來，耳邊的風聲也小了，夜的寂靜開始慢慢回到身邊。
紫若兮的河豚外套回到本來的狀態之後，車停在了路邊。
宮寒月沒動，坐在車上點了根菸叼着，紫若兮在她身後坐着回了半天神才跳下了車，跑到路邊一椅樹下靠着，老半天才感覺到心跳回到了正常節奏上。
“刺激麼？”宮寒月問，聲音沒了之前那種，變得很低落。
紫若兮聽到她的話，火竄了上來，指着她：“以後找死自個兒死，別她拉個墊背的。
宮寒月沒什麼反應，臉都沒扭過來，盯着自己手指上夾着的煙：“我最喜歡這條路。”
紫若兮沒理她，看了看這條路。
這條路很陌生，紫若兮從來沒來過這兒，只能大致從方向和時間上判斷這條路是東邊出城的某條路。
兩邊已經全是荒地和空着的農田，除了隔着百十來米一盞的路燈，沒有別的燈光了，估計白天這條路也沒幾個人。
從高速的刺激中脫離出來之後，這路的靜謐被憑空放大了，截然不同的感受讓紫若兮有些調節不過來，整個人都像是被扔進了夜霧中，一路往下沉。
這時她才發現了宮寒月變化了的語調，擡起頭往宮寒月那邊看了一眼。
宮寒月已經躺在了車座上，一條腿曲起踩在油箱上，嘴裏叼着煙，手臂垂下來，輕輕晃着，指尖在地上來回划着。
“你一直往前跑，往前跑，”宮寒月看着黑沉沉的夜空說，“擡頭的時候就看到星星了。”
“什麼？”紫若兮沒聽懂她這沒頭沒腦的話。
“我媽說的。”宮寒月說。
“哦，是麼，”紫若兮笑笑，隨口應了一句，“什麼時候說的？”
“她開始想不通的時候，”宮寒月狠狠抽了一口煙，慢慢噴出來之後坐了起來，拍拍後座，“上來，馬上到了，我慢慢開。”
紫若兮站着沒動，想不通的時候？
“不騙你，我每次都只飈到這兒。”宮寒月把菸頭扔到地上踩滅了。
再往前開，依舊是荒涼，紫若兮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因爲現在的時間還是這條路本來就這樣。
當宮寒月把車開進路邊一個很大的舊車回收場時，紫若兮又有點兒回不過神了。
舊車場有個挺大的門衛室，聽到摩托車的聲音，門衛室裏的燈亮了，宮寒月停了車，車燈對着門照着。
“回來了？”門開了，裏面探出個頭發亂蓬蓬的花白腦袋。
“6大爺，吵醒您了，”宮寒月從兜裏掏出包煙扔了過去，“趕緊睡吧。”
“我幫你弄了火，還以爲你不回來了呢。”6大爺接住她扔過去的煙。
“謝謝6大爺。”宮寒月揮揮手，往車場裏開了進去。
車場裏沒燈，很黑，車燈照亮的地方全是拆成了空殼的各種車，大大小小，完整的，剩半拉的，壓扁了的，時不時還能看到堆放在一起的廢車胎。
這些奇形怪狀的黑影在車燈裏隱隱綽綽地起伏着，讓紫若兮莫名其妙覺得到了另一個時空。
“你住這兒？”紫若兮在宮寒月背後問了一句。
宮寒月沒出聲，把車一直往裏開，車場很大，她們在各種廢車鐵皮和輪胎之間穿行，拐來拐去一直往車場最深處不斷前行。
過了老半天，宮寒月在一小塊空地上停下了，車熄了火，四周立即陷入了濃濃的夜霧裏。
宮寒月在黑暗裏下了車，走了幾步，聲音從前面傳過來：“歡迎來到小辰辰的祕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