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突然亮起一片燈光,暖黃色,劃破了夜色,有一瞬間耀眼得讓紫若兮有些睜不開眼睛。
宮寒月站在離她幾米遠的空地中央張開了雙臂。
紫若兮看着她逆光中的黑色剪影,站在原地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宮寒月身後有兩節被拆下來的大貨車廂,很大,並排放着,門對着這邊。車廂被全部噴成了黑色,看上去就像兩個臥在燈影下的怪獸。
一開始紫若兮以爲這些暖黃色的燈光是那種led串燈,現在纔看清,是一個個的燈泡連起來,墜在車廂前的空地上方,車廂上也掛着不少,像一個個發着光的桔子。
“進來吧,”宮寒月轉身走到車門前,掏出鑰匙打開了門,“脫鞋。”
紫若兮慢慢走過去,跟在宮寒月身後脫掉鞋進了車廂裏。
迎面撲來的暖暖的空氣讓她全身都放鬆了。
宮寒月打開了車廂裏的燈,燈就掛在車廂的正中間,一個估計是手工做的鏤空鐵皮燈罩,裏面是一個普通的燈泡。
燈光從鏤空的燈罩裏灑出來,在車廂裏投下大大小小的光斑。
這裏就是宮寒月的祕密基地。
另一個車廂裏是什麼樣紫若兮不知道,這個車廂裏鋪着挺厚的灰色羊毛地毯,踩上去溫暖舒適。
靠牆有臺電腦,對面一張木板搭出來的牀,牆上是紫若兮那天視頻時看到的各種顏色的塗鴉,還掛不少無法總結出是什麼的東西,鏈子,塗得亂糟糟的畫,掛毯,照片,吉她,還有把二胡。
中間靠門的地上有個鐵皮桶,火已經滅了,蓋着蓋子,但還帶着暖意。
車廂的頂上開了兩個天窗,大概是放煙用的。
“還冷麼?”宮寒月踢過來一個充氣坐墊,上面墊着厚厚的毛毯,看上去很舒服,“坐上面暖和。”
紫若兮猶豫了一下,拿了件外套,坐了下去,整個人都陷進了坐墊裏,軟軟地靠着,酒勁一點點地包裹上來。
今天晚上到現在她都沒有完全回過神,感覺一晚上都在混亂當中起起沉沉,宮寒月帶給她的各種衝擊似乎一直沒停過,現在她被酒精泡過的腦子相當亂,嗡嗡地跟排風扇似地響着。
宮寒月取了外套,又一擡胳膊把裏面的t恤。
紫若兮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停在了腰間的蠍子文身上,視頻裏看得有些模糊,現在她能清楚地看到蠍夾和蠍尾上的鉤子。
蠍尾似乎有點立體的感覺,有些不同的地方,紫若兮還沒研究明白是怎麼文出來的立體感,宮寒月轉過了身,彎腰從旁邊地上的箱子裏拿出一盒牛奶。
她後腰跟蠍尾相同的位置,有一條傷疤。
紫若兮突然明白了蠍尾的立體感是怎麼回事。
“喝麼?”宮寒月把牛奶遞到她面前。
“謝謝,”紫若兮坐直身接過牛奶,擡了擡下巴,“那個是怎麼傷的?”
“嗯,”宮寒月低頭看了看,帶
帶嘴角,“你想喫東西麼?”
“我。”宮寒月垂下手臂,精神有些不太好。想到了很多不太開心的回憶。
“還不錯。”紫若兮笑了,往後靠了靠,看着對方有些不太瞭解他的意思。
對於宮寒月,紫若兮沒有準備,之前宮寒月說的“要玩就玩通宵”她並沒有多餘的解讀,如果她一開始知道宮寒月的玩通宵裏還有這層意思,她不會同意過來。
她從來沒想過跟一個只認識這點兒時間,算上偶遇一共就見過幾次面。
這人還是個學生。
“你平時都呆這兒?”紫若兮換了個話題,儘管她原則上不想跟宮寒月聊天,但不否認她現在因爲宮寒月,她得打個岔。
“不一定,不排練的話一星期兩三天吧。”宮寒月拿了盒牛奶坐到了另一個充氣坐墊上,腿很隨意地伸出來搭。
“都自己弄的麼?”紫若兮又來來回回地看了看屋裏,雖然有些凌亂,但還是能看出花了很多心思佈置。
“嗯,材料就上外邊兒弄。”宮寒月從地毯上摸了盒煙,抽出一支點上叼着,把煙盒扔到了紫若兮。
紫若兮有點兒上頭,暈得很,拿了煙叼着沒點。
沉默了一會兒,她還是覺得氣氛,於是沒話找話地又說了一句:“你家在本地?”
“嗯。”宮寒月吐出一口煙,撐着額角看着她。
目光很直白,上上下下地在她身體上掃着,紫若兮能清楚地感覺到。
她動了動,調整了一下坐姿:“你爸媽是不是以爲你住校呢。”
宮寒月突然沒了聲音,紫若兮看了她一眼,發現宮寒月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也冷了下去。
紫若兮有些尷尬,今天她是喝多了,要不按她對學生的瞭解,宮寒月這樣的性格,不穩定的情緒和行爲,加上她在這裏的這個“祕密基地”的風格,她早就該想到,這人的家庭十有八九不太正常,這樣的話她就不會問出口。
紫若兮沒有再說話,宮寒月也沒開口,就那麼冷冷地盯着她,屋裏本來因爲鐵桶的餘溫而一直暖烘烘的溫度一點點下降着,最後開始讓紫若兮覺得冷。
她站了起來,拿過自己的外套穿上了,宮寒月還是沉默着。
她站了幾秒鐘,往門口走過去:“要不我回去吧,走到大路上應該還有夜班出租?早班出租也可能已經出來了……”
剛剛走到門口,宮寒月從坐墊上跳了起來,發了很大脾氣地吼了句:“回去?”
“是,”紫若兮看了看他,覺得他有些不太對頭,“喝多了想回去睡覺。”
“你工作上有什麼煩惱嗎?”宮寒月靠到門上,抱着胳膊,瞅着她,眼睛眯縫着。
“什麼意思。”紫若兮雙手插兜看她,她不知道宮寒月到底怎麼回事,這是說錯話了麼?
“紫若兮,”宮寒月放低了聲音,沙啞的嗓音跟之前的冷漠的樣子有了完全不同的感覺,“你覺得我帶你來就爲聊天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