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有事，我也挺忙的，我一忙就不想接電話了。”宮寒月把盤子放好，開始慢吞吞地整理臺子上的調料瓶。
宮寒月沒說真話，紫若兮本來覺得她大概就跟以前一樣，時不時抽一下就不接電話了，可宮寒月一臉平靜的這個回答卻讓她覺得不是這麼回事。
“你……”她站起來想坐到沙發上去，手機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她接起來還沒開口，那邊一個女人的聲音就衝了出來：“喂，是紫小姐電話嗎？”
“是的，您是？”紫若兮坐到沙發上，估計是學生家長。
在沙發上還沒找到合適的落點，女人突然提高聲音：“我跟你說，我女兒沒毛病，你別瞎折騰！”
紫若兮愣了愣：“您女兒……”
“李小佳，我是李小佳的媽媽，”女人語氣很不好，聽上去有些怒氣衝衝，“我女兒好好的，沒有神經病！你們學校瞎搞什麼！”
紫若兮記得李小佳，隔壁她上課那個班的學生，非常內向的小姑娘，班主任帶着來找她的時候，小姑娘已經連續失眠半個月了，整個人都很憔悴，紫若兮費了很大勁才讓她開口，弄清了大概是因爲同學之間的矛盾。
這不是大事，但對於李小佳這種極度敏感內向，父母又長期不在身邊的孩子來說，不能排解就會越來越嚴重。
“是這樣的……”紫若兮放緩語氣，想要給李小佳的媽媽解釋一下，有些家長開明，有家長卻直接認爲接受心理諮詢就是有精神病。
但對方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一連串地說：“我女兒我清楚，她就是有點兒膽小，別的毛病沒有！我當媽的不比你們清楚麼，不要再瞎折騰了，班主任還打電話讓家長配合，配合什麼？我喫穿用全都給她最好的，我還配合什麼！我看你纔有病！”
這話說完，對方就把電話給掛了，紫若兮沉默了半天才把手機放到了一邊。
李小佳應該不會再來找她，家長這樣的態度，班主任和她也不可能再跟李小佳說什麼，小姑娘再這麼下去會怎麼樣，她不知道。
“怎麼了？”宮寒月坐到她身邊，往她身上蹭了蹭。
“被學生家長罵了一頓。”紫若兮無奈地笑了笑。
“好慘，”宮寒月摸摸她腦袋，“像我爸我媽那樣的家長最好了，從來不給老師添麻煩。”
紫若兮笑笑，想要換個話題的時候，手機又響了起來。
“還沒罵夠？”宮寒月湊過去往手機上看，“是你媽電話。”
“媽？”紫若兮看了一眼時間接了電話，十點剛過，一般這時候老媽應該是在打麻將。
“如果將來我快死了，你不要管我。”老媽劈頭一句。
紫若兮愣了，皺着眉問：“什麼？”
“我要離婚，”老媽又說，“我突然想通了，頓悟了。”
紫若兮手裏的電話差點掉到地上，她猛地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我要離婚，跟安志飛離婚。”老媽說。<b
紫若兮手撐了一下桌子，離婚？
哇哇大哭心情不好，明天休息，週六繼續。放心這沒啥虐的，後面還的大把甜麼麼噠！
“你說什麼？”紫若兮按在桌上的手猛地握成了拳，聲音很沉，帶着顫抖，“離婚？你要離婚？”
“是的，我這幾天想了很多……”老媽那邊打火機啪地響了，接着是她深深吸菸再吐出來的聲音。
“姥爺的事還一堆，先處理完一件再一件行麼？”紫若兮咬咬嘴脣，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她的事也不影響我離婚，我不想管那麼多了！”老媽語氣不太好，似乎有些煩躁。
“媽，”紫若兮站直身子，聲音平靜地說，“我不同意。”
“爲什麼？我也不是來問你同不同意的！”老媽提高了聲音，“我離婚關你什麼事！我的事你別管，你的事我也不會管！”
紫若兮沉默了兩秒鐘，突然爆發似地吼了一聲：“我的事你當然不會管！你從來也沒管過！”
“你有病啊喊什麼喊！”老媽被她一嗓子吼得尖叫起來，“我離個婚你發什麼火！”
“因爲你們欠我一個家！”紫若兮對着電話吼完這句，猛地一揮手，手機從她手裏飛出去，砸在了牆上，碎片從牆面上彈開，落了一地。
宮寒月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她從來沒見過紫若兮這個樣子。
平時的紫若兮就算是發火也不會這麼失控，無論情緒有多激動，她的喜怒哀樂永遠都能控制在一個“度”裏。
而現在的紫若兮卻完全變了。
憤怒，絕望，無助，她覺得自己幾乎能看到紫若兮被這些情緒包裹着，燒成了一團火。
“紫若兮……”宮寒月兩步跨到紫若兮身邊，拉住了她的胳膊。
“別拉我！”紫若兮狠狠地甩開了她的手，聲音沙啞，“別拉我。”
“不拉你不拉你不拉你……”宮寒月馬上退開了一步，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紫若兮背對着她站在客廳中間，手一直緊緊地握着拳，喘得很厲害。
除了電視聲，四周再沒有別的聲音，紫若兮沒動，宮寒月也不敢動，只能盯着她。
“你回去吧，”紫若兮終於開口，“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宮寒月沒有說話，看着紫若兮轉身慢慢走進臥室，關上了門。
她輕輕地走過去，推了推門，又貼在門上聽了聽，臥室裏很安靜，聽不出紫若兮在幹什麼。
宮寒月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慢慢蹲下了，點了根菸叼着。
她聽得出電話的內容大概是紫若兮的媽媽想離婚，只是紫若兮的反應讓宮寒月有些意外。
紫若兮幾乎從不提及自己的事，家人，過去，她幾乎沒怎麼說過，宮寒月沒想到她會有這樣激烈的態度。
她不知道父母要離婚會是什麼感覺，一直到爸爸死，父母的感情都很好，雖然大多數時間媽媽認不出這是她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