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韓四當官 >第七百三十一章 無人可用
    救人如救火,韓博帶着胡林翼的書信,同胡林翼的家人一起從英山大營(今湖北黃岡一帶)趕到京城只用了十六天。可火急火燎趕到京城,呈上書信,韓秀峯卻一點也不着急,甚至都沒有去幫着向皇上求情的意思。

    韓博沒辦法,只能去湖北會館,同胡林翼的家人一起等郭嵩燾、龍湛霖等在京的湖南官員消息。

    大過年的,同鄉找上門都不幫忙,甚至不喊人家一起喫過飯。

    任鈺兒覺得很奇怪,一邊往爐子裏添木炭,一邊小心翼翼地問:“四哥,胡大人託您辦的事,您真不打算管?”

    正同王千里一起算賬,正爲糧餉發愁的韓秀峯,合上賬冊,擡頭道:“這事沒韓博說的那麼急,也沒韓博說的那麼嚇人。要是沒猜錯,胡林翼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醉翁之意不在酒,四哥,您這話從何說起?”任鈺兒不解地問。

    “千里,你說說。”韓秀峯走到爐邊,端起茶杯回頭笑道。

    王千里楞了楞,不禁笑道:“皇上是曾密諭錢寶青查辦左宗棠,也曾說過如有不法情事,可即行就地正法。可究竟有沒有不法情事,並沒有查清楚,左宗棠一時半會間也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可要是查實呢?”

    “湖南是什麼地方,錢寶青是赴長沙查辦,還是派差役去長沙捕拿左宗棠?”王千里反問了一句,接着道:“且不是錢寶青沒這個膽,就算有,他也殺不了左宗棠。現如今不比以前,不是誰都可以亮出諭旨就能殺人的。”

    “那胡大人究竟是何用意?”

    “這還不簡單,”王千里坐下笑道:“皇上之所以密諭錢寶青查辦,應該是不曉得左宗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不曉得左宗棠這幾年爲朝廷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因爲湖南的奏報都是駱秉章上的,就算那些摺奏全出自左宗棠之手,最終落的也是駱秉章的款,署的也是駱秉章的名。

    要是官文和樊燮沒鬧這一出,左宗棠依然在做那個‘幫辦湖南巡撫’,胡林翼和曾國藩既不會也不好說什麼,畢竟對他們而言只要湖南政局安穩,能跟之前一般給他們出人出糧就行。

    結果官文和樊燮把事情鬧成這樣,他們於公於私都不能袖手旁觀,乾脆順水推舟把事情挑明瞭,借這個機會讓皇上知道左宗棠是位大才,幫左宗棠揚揚名,甚至想借這個機會幫左宗棠謀個官。”

    任鈺兒反應過來,可想想又問道:“四哥,他們就不擔心皇上真治左宗棠的罪,畢竟駱秉章的確對左宗棠是言聽計從,湖南這幾年的政令也確實大多出自左宗棠之手!”

    “要是按例,不但左宗棠要掉腦袋,連駱秉章這個巡撫都做不成。可今時不同往日,天大地大也沒剿匪平亂大。孰輕孰重,皇上心裏跟明鏡似的,所以只能一切從權。”韓秀峯放下茶杯,接着道:“何況左宗棠並非一般的師爺,更不是那些個弄權的胥吏。”

    “此話怎講?”

    “咸豐五年,御史宗稷辰就疏薦過左宗棠;咸豐六年,皇上因左宗棠接濟曾國藩軍餉有功,賞左宗棠五品頂帶,以兵部郎中用,並賞戴花翎;前年,又得駱秉章保舉,賞加四品卿銜。換言之,他本就是朝廷命官,只不過因其是湖南人,不能在本身爲官罷了。”

    “皇上不大清楚他的事?”

    “皇上之前只曉得有他這麼個人,並不清楚他對湖南而言有多重要。其實這事可大可小,往大處說是弄權,往小處說就是駱秉章知人善用。”

    “現在皇上知道了嗎?”任鈺兒追問道。

    韓秀峯沉吟道:“現在想不知道也不成,這做官跟做人一樣,都得有個好名聲。左宗棠人雖沒到京城,可經官文和樊燮這麼一鬧,再加上郭嵩燾、龍湛霖、鄧輔綸、高心夔等在京的湖廣官員和湖南名士推波助瀾,他的名聲已傳遍了京城,昨兒個聽博文兄說比江忠源當年的名聲還要響。”

    “這麼說皇上不會治他的罪,早晚會收回成命。”

    “這是自然,不過也無需收回成命。皇上之前只是命錢寶青嚴查,一句‘查無實據’不就成了。”韓秀峯再次端起茶杯,又沉吟道:“但不治他的罪,不等於就會重用他,前有胡林翼、曾國藩,要是再來個左宗棠,皇上不可能不擔心尾大不掉!”

    王千里禁不住嘆道:“幸虧江忠源、羅澤南、李續賓他們死的早。要全健在,那朝廷的心腹大患就不只是長毛、捻匪和西夷了。”

    正說着,小山東跑到了門口,因爲腳上全是泥濘,不敢進去,就這麼掀起簾子,從懷裏掏出一份書信喊道:“四爺,我回來了,吉祥老爺讓我給您捎了一封信,說您一定要看看,說各部院這會別提有多熱鬧。”

    “大過年的,不好好在家陪你爹孃,湊啥子熱鬧!”

    “我是不放心,萬一吉祥老爺找您有啥事呢。”小山東咧嘴一笑,又哈着腰問:“四爺,我待會兒就回城,您要不要給文大人、吉老爺和富爺他們捎信兒?”

    “不用了,你早些回去吧,路上滑,小心點。”

    “行,那我先回來了。”

    ……

    打發走小山東,回到爐邊抽出信一看,韓秀峯頓時樂了。

    王千里忍不住問:“四爺,吉祥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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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左宗棠的事兒,”韓秀峯看着書信,笑道:“郭嵩燾既無法密摺專奏,又不好明目張膽地爲左宗棠這個同年同鄉求情,竟說服了在南書房行走的潘祖蔭,潘祖蔭幫着上了一道摺子,不愧爲探花,這文章做的是有理有據,擲地有聲,難怪洛陽紙貴,紛紛傳抄呢。”

    “四哥,他怎麼說的?”任鈺兒好奇地問。

    “你聽聽這一段,楚南一軍,立功本省,援應江西、湖北、廣西、貴州,所向克捷,由駱秉章調度有方,實由左宗棠運籌決勝,此天下所共見,而久在我聖明洞鑑中也。上年逆酋石達開回竄湖南,號稱數十萬。以本省之餉,用本省之兵,不數月肅清四境。其時賊縱橫數千裏,皆在宗棠規畫之中。

    設使易地而觀,有潰裂不可收拾者。是國家不可一日無湖南,而湖南不可一日無宗棠也。宗棠爲人,負性剛直,嫉惡如仇。湖南不肖之員,不遂其私,思有以中傷之,久矣。湖廣總督官文惑於浮言,未免有引繩批根之處。宗棠一在籍舉人,去留無足輕重,而楚南事勢關係尤大,不得不爲國家惜此才。”

    “還真挑明瞭!”任鈺兒驚呼道。

    王千里則喃喃地說:“好一個‘國家不可一日無湖南,而湖南不可一日無宗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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