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林郎和黑枯在身邊,午餐與中餐也就都免了,索性干支之青峯二人都是非人類,而且不需要進食的那種,不用體會捱餓的痛楚。
但貧民窟內的人們可沒有不需要進食的身子,干支之便在一側看着他們進食,慢吞吞的走很遠的路前往森林內,回來時,人手都捧着一捧不知名的野菜,這麼一羣人干支之只看到一人手裏提着個巴掌大的動物。
干支之能注意到這人不是這人手中吱吱吱叫的動物聲音,還有他與貧民窟的人格格不入的神情,不是愁眉苦臉,也不是樂觀向上,而是夾縫內的草拼命汲取石頭縫內的水分的陰沉。
頑強的生命力。
經此一事,干支之也知道了爲什麼這周圍一帶如此的寸草不生,對於連綿雨季,兩天一小雨,三天一大雨的東央大陸來說,水分如此充足,周邊草木如此繁盛。
但!就這一小片土地!就這一片土地。
這片土地的存在簡直就是毛髮旺盛的東央大陸在腦瓜瓢上禿了一塊毛,讓人突兀難忍,也深覺不可思議。
干支之以前曾聽老一輩人說起過動亂年代時的饑荒,草皮樹幹都被喫的一乾二淨,樹木因爲被人扒了樹皮,乾枯而死。
她曾經以爲那是傳說,不想今日她就見到了現實。
不過……這羣人是從自家地皮開始喫,一直往外慢慢挪着喫的嗎?
兔子還不喫窩邊草,怎麼也得在自家地頭給自己留一點,來年還能再長出來,循環利用多好。
干支之嘴角抽抽,這些人什麼心理把自家門前地頭上喫的這麼幹淨,而且地面踩的這麼實,邦邦硬。
干支之走進看守人的屋子,敲了敲門,看守人有些驚嚇的模樣,那模樣像是沒見過會敲門的巫。
她問看守人這裏的人爲何都一副每日等死的模樣,只吃就近的草木樹皮,不去外界做勞壯力賺取銀錢伙食?
據干支之所知每個城鎮都有勞壯力的需求,便是最初的離城,那等淒涼也是每日需要勞壯力,跑堂的小二也是可以的。
看守人暗忖,這小公子一身華貴,年紀輕輕便有巫侍修爲的巫者隨侍,他將干支之想成了不知人間疾苦的族中公子。
眼下不知怎麼入了這等貧瘠之地,想必是第一次見這等景象,初一看起了好奇。
看守人老實道:“大人都說是勞壯力,您看這裏邊的人哪個看着能擔上的勞壯力之稱?他們這等,不說城裏的大戶不要,便是店家也不會要的。”
他又斟酌了一番,說的更是直白易懂:“往常還有些店家貪便宜會挑揀一些,但最近您也知道那大司巫的預言,三年大旱,便是東央大陸都已經有了明顯徵兆,現在好幾日已經不曾下雨了。”
……
“勞壯力已經變的更是低廉,以前這羣人還能因爲價錢低能上工,現在不成了,普通人都快沒有活路了,這些人又哪會有活路?”
干支之覺得看守人所說有理。
但這絕不是這羣人等死的理由。
但!這羣人都是普通人,求生意志還是可以培養的,不合格的再剔除。
拯救民生於水火。
她大概就是爲此而生的。干支之深沉的想。
旁人不知她一番心裏作態,林郎與黑枯終於姍姍而來,同時帶來的還有三十輛人力牛車。
還沒走到跟前,就傳來一陣陣的車軲轆聲,以往有富商,活着大戶來挑選勞壯力的時候便是這種聲響,只是沒有一次有這麼響的聲響,幾十輛車的動靜。
聽到聲音,很多人慢慢走了出來。
聚集在茅草屋前的人越來越多,干支之初一數這麼一會兒就已經有了兩百多人,記住些人的面孔,她收回之前的話,這羣人並沒有放棄生存,等死只是因爲沒有希望,看不到希望,已經沒人給他們的希望。
牛車沒有蓋棚,上面的東西一看就知道是什麼。
他們很驚訝,不明所以,不知這次的主人運這麼多糧食到這來是要做什麼?
有些人已經再次神情枯萎,因爲他想到一個可能,這麼多的糧食大概是富商過來存儲的,旱災徵兆已經開始,很多富商,大戶都已經開始存糧,雖然大張旗鼓的往貧民窟方向來存糧有些天方夜譚的扯淡模樣。
但他想,誰知道這些有錢人心裏怎麼想的,有錢的腦子犯抽了什麼也能做的出來。
但他還是沒走,站在人羣中靜靜的看着。
左右兩側的人眼裏已經冒了綠光,手指不斷揉搓,這是緊張的表現,他一看就知道這些人心裏起了什麼齷齪想法。
因爲-他也在想那齷齪法子。
劫了這腦子抽了的富人的糧。
將糧食送到貧民窟,一羣餓急了的狗的眼前,不是送上門來讓搶的又是什麼。
他仔細的觀察着馬車的去向,舔着乾涸的脣瓣,亂髮遮住眼內貪婪的神色。
已經不知喫飽是個什麼滋味?他已有多久沒嘗過飽飯的滋味了?喫飯是一個什麼感覺?
他都已不知道。
他現在只知道,死前能做個飽死鬼很值了。
直到牛車整齊的停在茅草屋前,因爲數量繁多排成了整齊的六排,他們站的距離原先距離茅草屋不是很近,但這些牛車一擠進來,空間瞬間不夠了。
迫的他們齊刷刷的往後退去。
爲糧食讓路。
第一次他們距離糧食這麼近的距離,而且是這麼多的糧食。
忍不住的將目光放在鼓鼓的牛車上,眼珠子都要拔不出來。
“咳!”一聲嚴肅的清咳讓他們的眼睛收斂了點,是看守人看不過去,提醒他們注意些分寸,那可不是尋常的富商,是尊貴的巫者!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