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緊靠着衡山,也少有人上山打獵爲生。
山上多野獸,也多危險,更何況傳山上還住了仙人。
少有人膽敢冒着觸怒仙人的風險上山打獵。
也少有人願意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所以就連衡山周圍的村子也遭受極大的困境。
臨近山腳,卻見道旁的樹木幾乎都被砍伐一空,光禿的山石露在外頭,甚至是一些菜剛剛長出枝芽的樹也被砍倒丟棄在一邊,煞是淒涼的光景就落在方士的面前,但方士卻並未有絲毫動搖。
這些樹木除了用作修繕居所以及日常生火之外,更多的卻是作爲食物。
也虧得饑荒蔓延到衡山地界纔不過十餘年,若是再過個十多年,甚至一座山都要被山下村民砍伐殆盡。
當真是生錯了年歲。
方士心中唯有這一點感慨。
遠遠地在山道盡處看見村口,這村子還未被山匪光顧,道口還來往着行人。
甚至還有幾個年歲不大的孩童在道旁嬉戲,互相丟着石子,也不知是在玩些什麼遊戲。
見着了正常的村民,方士的心底也無由得生出一絲暖意。
如此纔是生活,如此才應該是他應該見到的世界。
雖然平凡破落,但沒有爭吵喧囂。
就連逐漸看得分明的茅草屋都顯得如此喜人。
正這般想着,卻是忽覺腦後一陣刺痛,方士下意識地往腦後一抹,放到面前卻見手裏一撮黃土,轉身卻見三兩個孩童正攥着沙石,做出投擲的動作,眼見方士轉身,連忙怪叫着逃回了村子。
“孩兒別跑!”
“啊——山匪來啦!”
那些孩子頭也不回,口中還夾雜着讓方士哭笑不得的言論。
自己什麼時候成山匪了?
而且就他這長相,方士自認爲根本不會有人將他聯繫到山匪這二字上。
“一羣熊孩子!”方士心中暗罵。
但也無可奈何。
如今這村子裏連個私塾也沒有,孩子們甚至都朝不保夕,哪裏還學什麼禮儀。
甚至他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如何書寫。
畢竟只是山邊村落,又是如此混亂年歲。
待走到村口,卻見村子口圍聚着十多個手拿鋤頭或鐮刀的成年人。
或許也是這村子裏所有有力氣的成年人了。
他們正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也就是方士所在的方向。
方士被他們盯得心底不住發顫,臉上勉強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
“那……那個,幾位聚集村口是在作甚?在下幾日未來,莫非是得罪了諸位……”
“二牛兄?鐵柱兄?”
“我還給你們帶了山果,早上才摘了的,新鮮得緊。”
他迅速從人羣中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這村子方士是來過的,而且還不止一次,在衡山腳下由於醫術高超,他也有一些名氣。
那喚作二牛和鐵柱的兩人曾經與他聊,相談甚歡。
只是今日也不知是怎麼了,看着方士宛若兩人。
但好歹方士已經走到他們面前,距離人羣也不過是三兩步的距離。
若是如此,倒也罷了。
方士的心底不禁放鬆下來,臉上尷尬的笑容也漸漸收回。
只是才繼續向前走了幾步,卻聞一聲厲喝。
“大膽山匪,虧你還敢過來!”
“站住!”
鋤頭鐮刀指着方士,讓他再難前進一步。
方士臉上神情一滯,眉頭微皺。
看着昔日曾有一些恩義的二牛鐵柱兩人,發現他們的神情與其餘村民一般無二。
“這……這是怎麼了這是,是我啊,方士!就是那個住在山上的大夫,你們莫非都忘了不成。”
“哼,自然是知道的,不過你方士早已是山匪,又有何顏面出現在這裏!”
“山匪?在下倒是被山匪抓去了幾日,不過這什麼時候就成山匪了?”
方士正要辯駁一二,卻見不遠處人羣裏走出一個瘦弱的身影。
一個看上去僅有七八歲的男孩,雖然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衫。
卻是熟人。
那個喚作狗蛋的少年。
在狂風寨曾經與他相處過幾日,幾次三番地想要了他的性命。
雖然最後靠着他逃了出去,但方士心中卻總有些膈應。
如今再次見面,他的心裏卻生出一絲欣喜。
剛想讓對方幫忙澄清,卻見到男孩眼中深沉之色。
心裏暗道不妙。
許是試探,方士輕咳一聲。
“卻是不知你們爲何將在下喚作山匪?”
“幫着那些山匪治病,不是山匪還是什麼!”
“被你治好的人今後又有多少會死在他們手裏,方士你不是人!”
“滾,馬上給我滾!”
方士話音剛落,卻是羣情激奮。
一些人甚至已經揮動着手中之物,落在他的面前。
他心中不由得一陣惱怒。
剛要一些什麼,卻再次與不遠處男孩的目光交織。
造成如今這幅局面,應當都與那孩子有關吧。
明明是自己救了他的性命。
再看平日裏那幾個熟悉的面龐,他卻是心中一陣輕鬆起來。
自顧自地笑了一聲。
“罷了,既然此地不歡迎在下,日後在下也就不來了。”
“諸位鄉親們,日後山高水遠,後會有期。”
方士後退幾步,拱手作揖。
心中細想片刻後,卻是繼續道。
“此番多謝鄉親們手下留情,若是日後在下於外面闖出了些名堂,再來回報諸位。”
“殺千刀的玩意兒,別再回來了!”
“看在往日的份上不殺你!”
“咱們邊上幾個村子裏的人都通過氣,別想再去禍害其他村子!”
“後……後悔無期!”道邊一個纔剛剛學會走路的丫頭探出腦袋,尖聲尖氣地叫着,這孩子和方士學過幾寫字。
“陳鴨蛋你錯了,是後會……罷了……”
折身,輕撫左臂。
雖然被長袍遮蓋,卻依舊傳出撕裂般的疼痛。
方纔也不知是被誰的鋤頭頂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