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桑泊行 >第十八章 酒意酣城池淪陷
    桐拂竹篙輕點,舟子無聲前行。無論這是什麼地方,她必須儘快離開。

    沿着原路返回,是她想到的唯一法子。

    岸上,是不能去的。若當真是到了什麼雄縣莫州的,她二人冷不丁出現在守城的兵士之間,身份不明肯定立刻被砍了……

    她瞥了一眼金幼孜,他仍抱着酒罈子,一會兒舉頭望月,一會兒望水興嘆,神志仍是不清楚,看起來是指望不上了。

    眼見着河道慢慢變寬,周圍卻依然是陌生,桐拂心中越發焦急起來。

    遠處猛然想起的廝殺聲,和兵器碰撞的聲響,將她嚇了一跳,手中竹篙險些滑入河中。當下她再不敢遲疑,沿着河邊蘆葦茂盛之處,將那舟子劃得更快。

    很快廝殺聲、馬蹄聲漸漸靠近,更有流矢不時掠過,落在河面。激起的水花,潑了金幼孜一臉,他才晃過神來,“何事……何事?”

    桐拂將那舟子越發避靠入蘆葦之間,“你小點聲!打仗了……”

    金幼孜一身冷汗,酒頓時醒了大半,“打……打仗?金陵城中怎會起戰事?”

    “什麼金陵城,這裏是什麼雄縣莫州,不曉得什麼人在打仗……”桐拂拼命循着來時的水道急撐着船。

    金幼孜使勁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嗷地叫了一聲,“怎會如此?方纔……”

    話音未落,只見一個身影從他二人頭頂飛過,重重落在河中。身上的盔甲猶插着箭矢,滿是殷紅,很快就沉入水裏。

    “趴在船裏,莫要出聲!”桐拂低聲喝道。

    金幼孜這才反應過來,忙忙躲進船篷裏。不過只躲了一小會兒,又跑了出來。

    桐拂沒好氣,“你是不想活了?這不是做夢,這是真刀真槍的打仗啊,要出人命的!”

    金幼孜早將袖子擄起,“就算是打仗,又怎可讓你一女子在外頭撐船,我躲在裏頭?”

    她失笑,“你是會撐船?還是會打架?不會的話就別添亂了。”

    金幼孜有些訕訕,顯然她說的那兩條,他都不會。

    岸上忽然傳來呼喝聲,“報!雄縣四門已破,九千守兵大半已滅,餘十餘人在西門抵抗,楊松已被擒獲……”

    接着,桐拂就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開西門,放他們走。”

    之前的那人顯然是愣住了,半天才出聲,“殿……殿下,是要放他們出城?”

    另一個聲音呵斥道:“還不速去!”

    那兵士再不敢猶豫,催馬疾馳而去。

    “殿下,譚淵已領千人伏於月漾橋,只待潘忠……”呵斥的那人說道。

    還沒說完,猛聽朱棣一聲呵斥,“誰!”

    朱能急忙轉身,將燕王攔在身後。但眼前除了一條城中水道粼粼而過,並未看見什麼。

    “下去看看。”朱棣沉聲吩咐,他方纔分明聽見水道處傳來動靜。

    金幼孜覺得今日之所見所遇,實在是匪夷所思。就看眼下,自己正被這個叫做桐拂的姑娘,掐着脖子摁在水底。

    簡單的游水他曉得一些,但這樣被直接摁在河底,他能活麼?

    但他也知道,眼下這確實是唯一的活路。

    從這裏看上去,水面上影影綽綽兵士的身影,似在尋找什麼。時不時還有長矛尖刀撩入水中,實在驚心動魄。

    就在他覺得自己即將背過氣去,卻見桐拂回身塞給他一根長長的水草,示意他放進嘴裏。

    金幼孜幾乎未做它想,立刻將那草根塞入嘴中,只見草的另一端高高浮在水面。他頓時領悟,大口呼吸起來。

    又候了一陣,眼見着水面的人影消失,桐拂才鬆開了掐着他脖子的手,示意他上去。

    四下恢復了靜謐,只隱隱聽得遠處傳來的吶喊聲。

    “除了沿着這水道繼續走,可還有別的法子?”桐拂半問半自語。

    “如果這當真是雄縣,那我倒是知道些。雄縣城中一條水道,與外頭白溝河相連。順着它,必定可以出城。城外應該就是雄州的瓦橋關,過了長城堤就是十二橋……”金幼孜一改方纔語遲,滔滔不絕起來。

    “你來過?”桐拂很是詫異。

    “不曾不曾,雄縣誌上有載。”他很誠懇道。

    桐拂很是咋舌,能把一個不曾去過的地方說的這麼清楚,只是在書卷裏看過,實在是個人才……

    咂舌歸咂舌,桐拂想了想,似乎也只有這樣,才能從這座已然失陷的城池裏逃出。二人爬上船,看了下大致方位,就沿着那河道一路往西南而去。

    金幼孜沉默了很久,“剛纔的殿下,是燕王?”

    桐拂唔了一聲。

    “我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偏巧又遇上燕王攻打廷軍?這場夢,委實離奇得緊……”他似是自語。

    “唉?”他忽然轉向桐拂,“你怎麼好像並不驚訝?難道你識得燕王?”

    桐拂拿着竹篙的手抖了抖,“不識得……我也不知爲何……”

    “唔,這就是了,這個夢裏剛好有你……”說到這裏,金幼孜的臉可疑地紅了紅,“咳咳,唐突唐突……”

    桐拂已經徹底無語,索性再不搭理他。

    前兩次都是入了水就回去了,方纔情急之下扯着金幼孜下了水,也沒能回得去。難道說因爲此次是撐舟而來,所以還得撐舟返回?

    二人各自心思之間,船已到了一處涵洞,顯然是水道通往城外之處。

    桐拂傻了眼,涵洞處被手臂粗的鐵柵欄封着,縱然他們的舟子窄小,也是萬萬過不去的。

    摸索了一陣那鐵柵欄,桐拂又欲翻身下水查看,卻聽身後不遠處一聲呵斥,“何人?!”

    此刻想要再將金幼孜摁下水去,已是來不及,桐拂眼見着一隊人馬出現在河道邊的岸上。月光清朗,將他二人照得清楚,根本無處可避。

    桐拂待要發話,手猛地被金幼孜捉住,他已開口說道:“軍爺,我二人乃城中裏戶,住在網市街巷口。今夜中秋,我與表妹約至此處,方纔聽見喧譁匆匆避入此間,望軍爺明察。”

    領頭的軍士回頭問了幾句,聽說這城中當真有這麼個網市街。轉頭將那船上二人打量了一番,今日中秋,男女確有許多趁此私會互訴愛慕。再看二人攜手並肩而立,男的文質彬彬一副書生樣,而那女子清麗羞怯,正躲在那書生的身後……

    若在平素,倒也罷了。偏偏今夜攻城,這二人又偏偏在這進出城的要道私會,那軍士實在壓不下心頭疑問。

    當下揚聲道:“來人,將二人即刻捆了,這船正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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