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桑泊行 >第六十六章 十里長陣陷絕境
    桐拂醒來見到的是秣十七。

    “沒看出來,你膽子真是不小。”秣十七剛替她換了藥,正將她的衣袖放下,“刀林箭雨的竟敢往裏衝。”

    桐拂苦笑,龍駒那傢伙,可把自己坑慘了。

    “還好你的胳膊細,箭頭擦着你的手臂過去,沒一下扎進去,否則你這手臂鐵定廢了。”秣十七繼續嚇唬她。

    “受傷的人可以離開麼……”桐拂齜牙咧嘴想要起身。

    “做夢!”秣十七從一旁端來一碗熱粥,“一般傷得輕的繼續上陣打仗,傷得太重的直接喀嚓,省得拖累大軍。”

    看着桐拂一臉驚駭,秣十七沒忍住,笑出聲,“竟當真了……快把這喝了,我也得出去大喫一頓。今夜殿下囑咐好肉好菜敞開了喫,明天還有一場硬仗。”

    看着秣十七掀簾出去,桐拂聞到外面飄來的肉香,篝火的影子跳躍着,時時傳來說話鬨笑的聲音,彷彿之前的那一番惡戰,不過舊夢一場。

    她並沒有什麼胃口,眼下的情形已經不能更糟。如今即便是想逃,拖着一條傷臂,只怕走不出多遠就撐不住了。

    有人掀簾入來,桐拂擡眼一看,是孫定遠。

    孫定遠沒料到她醒着,雖半靠着披着外衣,總歸衣衫不太齊整,他一愣之後忙忙側過身去,“你……你醒了啊。”

    桐拂卻心裏一拎,壞了,別是龍駒擦着磕着,他來軍法處置了。

    “龍駒沒事吧……”她小心翼翼。

    “它好着呢……”孫定遠老老實實盯着眼前的帳子,“我……我就是……咳,之前懷疑過你欲置殿下於險境……沒想到你膽識竟勝過男人,對殿下如此……我來賠個不是。”

    桐拂扶額,“不是……其實……”

    “你早些休息……我……我走了……”話沒說完,人已經跑出去了。

    不知道秣十七給自己用的什麼藥,疼痛少了許多。只是整個人還是昏昏沉沉,很快又睡了過去。

    桐拂是在鼓聲中驚醒,那聲音綿密不絕,到後來,似乎大地山川也因之震動,與之共鳴不休。

    秣十七不在營帳中,桐拂掙扎着起身,摸到帳外。外頭天尚未亮,遠遠的山輪廓處透出極淺的晨曦。人馬已經列隊聚集,黑壓壓的身影看不到盡頭。

    最前面的人馬已經開始移動,向着白溝河的南岸而去。從這裏,她甚至可以聽見水花飛濺,整齊劃一的踏足之聲。

    “你哪兒也不能去。”秣十七從遠處走來,手裏提着藥罐子。

    桐拂苦笑,“我能去哪兒,昨日能活着回來已是僥倖,再來一次……”

    “知道就好,喝藥!”秣十七將藥盞遞給她。

    藥汁很苦,在口中繚繞不散,她皺着眉頭嚥下。

    “昨兒一夜之間,白溝河兩岸數十里之內的百姓都跑光了。”秣十七望着不遠處齊整的隊列,“今日一場大戰,怕是……”

    秣十七沒說下去,桐拂也不知怎麼接,二人一時皆沉默着。

    “孫定遠呢?”桐拂先打破沉默。

    “赤兔受了箭傷,他帶着龍駒、飛黃和銀褐跟着。”秣十七聽着輕描淡寫,桐拂卻看得出她的神色裏有掩飾的不安。

    “出了什麼事?”桐拂忍不住問道。

    秣十七手中慢了慢,復又擡眼瞧她,“昨夜殿下也受了傷。”

    桐拂一愣,“什麼時候?我見他時他好好的……除非……”

    除非他將自己護着的時候,也……

    “是,你若不在馬上,他應該沒事。”秣十七道,語調裏聽不出什麼情緒。

    桐拂覺得心裏沉沉,燕王妃殷切的目光猶在眼前,自己竟連累他受傷,“我……”

    “所以,你老老實實待着,哪兒也別去,就是幫忙了。”秣十七已將藥罐藥盞收拾了,掀簾出去。

    秣十七前腳離開,桐拂就溜了出去。營中除了十七、孫定遠和馬三保,並沒有人認識她。大戰在即,也並沒有注意這個胳膊上包着紗布的瘦弱女子。

    方纔在營帳門口眺望的時候,桐拂就注意到靠近河邊有一處山丘,山勢不高,沿着河岸綿延開去。相比於四處的平原,也算是地勢高的。

    此刻晨曦微露,她循了山丘後的一道灌木稀疏之處,往上走去。

    除了手臂因爲厚厚裹着有些沉,痛楚倒是減輕了少許。

    靠近山頂的時候,已經隱隱可以聽見戰鼓如雷鳴,整齊劃一的呼喝聲驚天動地。待她踏上山頂,視野頓時開闊,浩浩蕩蕩的白溝河如練,與綿延數十餘里刀劍凌厲的兩軍之陣,皆在腳下。這般看來,彷彿一張放大了的沙盤,只待推演之手撥動戰局。

    燕軍已然渡河,瞿能與平安卻顯然早已列陣以待,以逸待勞,並未待燕軍喘息,直衝入燕軍後軍之中。

    桐拂對燕軍各營已十分熟悉,也看出首先被衝擊的是房寬的陣列。瞿能父子與平安所過之處,燕軍幾無還手之力,很快被擒殺數百。

    燕王萬騎佈陣,直衝瞿能中軍,他自己身先士卒親率精銳突入其左掖,欲與房寬左右夾擊。

    這一頭看得她已是屏息斂神,豈料又有約莫三萬之衆,抄着燕王后陣殺來。將旗烈烈上一個李字,十分顯眼。

    燕王幾乎立刻撥馬回戰,率先馳入李景隆陣中,身後只帶了小股精騎。雖以少制多,但皆神勇非常,竟一時牽制住南軍大批人馬。

    縱是如此,也難以抵擋源源不斷圍上來的南軍。桐拂這裏瞧得清楚,赤兔已然掛彩,孫定遠上前將銀褐換給燕王。而不多時,銀褐也中流矢,孫定遠再將飛黃送至他身旁。

    連換三騎,箭筒亦射空了三個,燕王乾脆將那箭筒扔了,只用長劍。再後來長劍亦折了,三度換劍……

    桐拂遠觀,亦被那情勢壓迫得喘不上氣來。思及他身上傷勢未愈,桐拂心中說不出何故,愈發忐忑不安起來。

    眼見着燕王節節後退,直退至河堤處。瞿能提着長矛緊隨其後,燕王身後的幾名親衛將瞿能勉強抵擋着。

    再轉眼,卻見燕王忽地棄馬而奔,向着河堤最高處跑去。

    更加詭異的是,他站定後忽然將手中長鞭揚起,揮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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