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桑泊行 >第七十九章 宿昔夢之在遠道
    一個,兩個的,都瘋了麼?

    桐拂一手牽着秣十七,目瞪口呆看着兮容被人押着,入了燕王的大帳。

    這個女子,說不準和那位李景隆大將軍都扯得上關係,如今風輕雲淡彷彿遊燈會般入了燕軍大營,是想做什麼?不曉得會掉腦袋的麼?

    這種忙,就算桐拂有心,也實在是幫不上,頂多陪她一起掉腦袋……

    看着如臨大敵般圍在大帳外的兵士,桐拂猛地轉過神,這是個很好的時機可以帶着十七溜之大吉。

    當下她再不猶豫,好言好語對那秣十七道:“十七,方纔文醫官也說了,定遠他需要安安靜靜的養傷。我們先離開,待他好些了,我們再來看他,好不好?”

    秣十七這纔回過頭來望着她,“當真?我們走了,他會好起來?”

    秣十七的神情裏,再無往日飛揚不羈的樣子,如今竟是小心翼翼彷彿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一般,滿目的內疚,自責和擔心。

    桐拂眼眶有些發酸,移開目光,“是的,他會好起來,你也希望他快些好起來,對麼?”

    秣十七反手將她的胳膊捉了,拖着她就走,“那我們趕緊走,不要吵着他休息,他一定要快些好起來……”

    她的力氣很大,差點把桐拂拽了一個跟頭,桐拂勉強拖住她,“我們需到大營外等他,這裏不行。”

    秣十七一愣,“外面?不行,我會看不到他。”

    桐拂眼見着不遠處有人巡邏過來,當下將她拖了,就往暗處走去,“我們在這裏,他沒辦法好起來,十七聽話,我們只是暫時離開,很快會回來……”

    秣十七倒不再掙扎,由她拖着。兩個人一個佩着燕王府的腰牌,一個穿着醫署的衣衫,沒遇着阻攔。衆人都在紛紛議論方纔隻身闖大營的女子,二人竟趁亂出了營去。

    出了大營一路急走,眼見前頭不遠處是山林,桐拂心裏鬆了口氣,鑽到那裏頭去,就很難被人發現了……

    一顆心還沒放下去,就聽見身後傳來的馬蹄聲,轉頭可見一隊人馬執火而行,正飛速追來。

    桐拂四下瞧了一圈,除了一條小河,皆是空曠之地,無處藏匿。

    “會水麼?”她轉頭問秣十七。

    秣十七點點頭。

    桐拂忙將她拖到河邊,一起避入水中。

    那隊人馬很快到了近前,尋不到蹤跡在河邊轉悠吆喝。從水下望上去,火把的光亮扭曲猙獰,刀劍的寒光倏而掠過,看得桐拂心驚膽戰。

    如何被人發覺的?除了那位文醫官,桐拂實在想不到別人。那位醫官看起來溫和好說話,竟也是如此機警且不留餘地的人物……

    秣十七鼓着腮幫子,原先乖巧地趴在桐拂身旁,不知何故忽然掙扎着就往水面上去。外頭似是看到水面的動靜,立刻箭矢如雨而下,直入水裏來。

    桐拂反應算快的,一把將秣十七扯了,摁在河底的石頭邊。又順手抓了一條大青魚,遊近水面,一把拋出河面去。

    “住手!蠢貨,魚跳就把你們嚇成這樣,繼續追……”外頭隱隱的呵斥聲,很快聽見馬蹄聲遠去。

    桐拂等了等才冒出腦袋去,看着外頭已經無人,復又入水去尋秣十七。轉到那石頭後面,哪裏還有秣十七的身影?

    水下幽暗,根本看不清什麼,找了一圈,桐拂浮上水面。外頭恰雲開月出,水面輝映如白銀。她很快就看見了不遠處水面上漂着的身影,心中大駭,急忙游過去。

    秣十七面色蒼白雙眸緊閉,浮在水面,右肩插着一根箭矢。

    桐拂手忙腳亂將她拖出水面,“十七你別嚇我,你醒醒,你不是說會水的?你別怕,我幫你拔箭……”

    拔箭怎麼拔,桐拂並不曉得。處理傷口已是勉爲其難,拔箭不會,也根本不敢。何況眼前的是秣十七,她如何下得了手?

    文德剛清理完一處火器燒傷,囑咐了醫工幾句,就走到一旁的水槽處將手洗淨。

    手洗到一半,猛覺得有什麼尖利之物抵在自己的後背處,有人在身後輕聲道:“文醫官,我這峨眉刺雖不是什麼厲害的兵器,但鋒利得很,我又餵了毒在上頭。你若喊出聲,我是逃不了,你也活不成。”

    文德站直了身子,“姑娘去而復返,可是有人受傷?”

    桐拂一聽就上火,強壓了下去,“拜文醫官所賜,眼下十七生死未卜,要麻煩你同我走一趟……”

    “十七受傷了?”文德似是有些詫異,“她怎麼受傷的?”

    桐拂緊了緊手上的峨眉刺,“繼續裝,出去再說,你既是醫官,出大營應是沒問題。”

    走出大營不遠,文德才開口,“姑娘這麼舉着峨眉刺不累麼?十七本是我救下的,這次我還是會救,放心。”

    桐拂手裏沒松,“見過陰險狡詐的,如文醫官這般不要麪皮的,卻是第一次見。”

    文德慢了慢,腳下卻沒停,“這裏頭恐有誤會……”

    “有沒有誤會先救了十七再說!”桐拂恨聲道。

    秣十七安靜地躺在河邊的樹下,長髮猶溼,黏在面龐上,彷彿陷入沉睡。文德將箭矢拔下,處理好傷口,喂她吃了藥,不過是轉眼的功夫。

    桐拂舉着峨眉刺蹲在旁邊,也幫不上忙,看着秣十七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裏,而他正仔細將方纔順手帶出來的乾淨衣衫給她穿好……

    桐拂覺得,這個文德,似乎又不太像個陰險狠辣之徒……

    “她應是在水裏中箭,所以傷口不深,倒是不緊要。不過她原先受過驚,亦或是傷痛過度,本已神志不清。再加上今日驚懼和水中寒氣,怕是恢復起來,需要些時日。”文德將她扶起些,扯下自己身上的氅衣,將她裹了。

    “不是你泄露了我們的行蹤?”桐拂還是沒忍住。

    文德頭都沒擡,“我雖然覺得你身份可疑,而十七私自出營也是死罪,但我沒有閒到有功夫去通風報信。”

    他將十七移到桐拂身邊,方纔起身,“姑娘方纔也看到了,那麼多受傷的人等着醫治,我得回去了。”也不待桐拂再說什麼,轉身提步就走。

    “你站住!”桐拂叫住他。

    他停下腳步。

    “那個,多謝。”

    文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暗夜中,四下裏除了淙淙水聲,再無別的聲響。十七的臉色好了不少,此刻呼吸平穩,窩在桐拂懷中兀自昏睡。

    不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將桐拂驚得一個激靈,不覺暗暗叫苦,眼下這個情形,她和十七怕是無論如何都逃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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