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桑泊行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小閣崢嶸在空谷
    入了後山的書冊庫,桐拂有些失望。

    除了皆是石室金匱,此處與尋常藏書閣並無不同。石室連綿,似無窮盡,而每座石室間有渠水縈繞,另有石橋相連。佈局看似散亂,其實藏有玄機,很容易陷入其中困頓難處。

    瞧着無趣,也並未尋到欹器,桐拂打算原路回去,卻聽得面前石室後傳來人聲,她忙避入石橋下。

    來人恰停在橋上,倒影投在水面,她瞧得清楚。

    明書的面前是一女子,蒙着面紗看不清面目。

    “此事我並不知情。”那女子一開口,桐拂就認出竟是湶弦。

    “明書可是也在疑我”這一問,百轉千回盡是委屈。

    “阿弦,到眼下這個情形,我疑不疑你,有何要緊”明書的調子裏倒聽不出什麼。

    “我在太后身邊這些年,如履薄冰謹小慎微,並無旁的心思。只盼着能早日出宮,與明書”

    “阿弦,太后一事究竟如何,你當是清楚,我也不欲知曉情由。只盼你莫要裹挾其中,終不得出。此番你未受牽連,庾大人定是費了許多心思,你總要體諒你爹”

    “你覺得是我”湶弦打斷他,似是極爲喫驚,“此事皆是建安王的籌謀算計,我不過是被他利用的棋子罷了。

    早前青州刺史沈文秀、都水使者孔璪、尋陽王長史孔覬、吳郡晉陵太守,明面上替陛下四處招兵、慰勞軍士,實是擁戴義嘉帝。太后一事,他們皆遭牽連。

    建安王諸般籌謀,豈料竟功虧一簣。這中間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阿弦”

    “我知你一心只顧守着這總明觀,對外頭的事並無興趣。但畢竟你我”

    “何人”明書忽然出聲,將湶弦打斷。

    躲在橋下的桐拂嚇了一跳,急忙看了一圈,自己藏在這黑乎乎的橋下應是不會被發現。

    上頭明書已又道:“阿弦,此處有羽林衛值守,若被發現又是麻煩,還是速速離去。”

    桐拂耳聽湶弦走遠了,才從橋下探出腦袋,“你怎發現我在這兒”

    明書明顯身子一僵,旋即怒道:“你怎會在此趕緊給我滾出來。”

    桐拂爬上橋,“你方纔不是發現我了”她猛地醒悟,“你使詐騙她”

    明書的臉色十分難看,“你可知這是何處怎能隨便溜進來”

    “總明觀不就是儒學文史四學的唸書藏書之處,有什麼可藏着掖着的。”她不明白他何故惱成這樣。

    猛地,他伸手捉了她的手腕,拖着她疾步入了一旁的石室,迅速將門關上。屋內只東西兩面高牆之上的氣孔處,投入絲絲縷縷的光亮,四下裏一片黑暗。

    桐拂嘟囔道:“做什麼鬼鬼祟祟的,我不也是觀裏的,這麼緊張做什麼”

    “你閉嘴外頭現在正是羽林衛巡監的時辰,若看到你,直接將你小命拿去了也是可以的。”

    雖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她卻聽得出他的滔天怒意,不敢再出聲。

    聽見外頭急促腳步聲,人語,“有人闖入何人速去查探”

    明書壓低聲音,“一時怕是出不去了你哆嗦什麼”

    “衣衫溼了,冷。”她老實道。

    “你竟從水道潛入來”他靜了許久才道,“隨我來”轉身就往屋子深處走去。

    桐拂跟在後頭,小聲問道:“可有火盆烤一烤就好了。”

    “你曉得外頭爲何渠水環繞可看見屋脊鴟魚鴟尾、石欄上寶珠江崖、金蓮白藕藏書處最忌火,怎會有火盆。”

    他的語氣平緩了許多,自一處角落尋了一套衣衫遞給她,“去換了。”

    她湊着昏昏光亮,“這是男子衣衫。”

    “新制的,無人穿過。”他的聲音有些古怪。

    “你的”

    他咳了一聲,轉而怒道:“不換也罷”

    桐拂忙轉去角落,窸窸窣窣地換上,大不了回頭改制成女子的衣衫,總不能再還了他

    明書見她卷着袖子和衣襬從裏頭出來,很快移開目光,“這衣衫回頭你扔了便是,別讓我再看見。”

    “此處爲何會有羽林衛”桐拂將腰間過長的束帶又緊了緊。

    “累朝實錄,大事文書,詔冊,制誥,奏疏,軍情戰報”

    “這些不該收在宮中爲何會在總明觀”

    她恰立在一縷日光之間,雖穿着男子的衣衫,長髮隨意挽着,眉眼如清風明月,自是一番風華。

    明書將心思斂了,“自古藏書非止一處,漢有鴻都、蘭臺和東觀。分藏多處,可防不虞。宮中自有藏書處,但在總明觀也存了抄本。”

    “軍情戰報”桐拂沉吟道,“對了,可有記錄軍伍名冊”

    他瞪了她一眼,“此乃軍中機密,即便有,也不可能給你瞧見。”

    桐拂有些失望,“我還想着能不能尋到小鯸子究竟去了哪。那日他吞吞吐吐,我覺得甚是不對勁。她孃親問起,我也沒敢告知

    “他並不在名冊上。”明書脫口道,旋即覺出失言,忙抿了嘴再不吭聲。

    桐拂哪肯放過,奇道:“你怎知”

    他瞧她面上焦急之色,默了一陣,“那些名冊入金匱前,由我查驗比對,自然記得。那裏頭並無楊徽的名字。”

    “怎麼會他說他去打仗,還拿了一大筆銀子。對了,你可知爲何會先給銀子還是一大筆”

    明書眉間皺起,“不曾聽聞。”

    “你別是說大話吧,怎可能看過就記住這許多”

    他面顯得色,“過目而不忘,我也是無奈。”

    桐拂被噎得難受,轉而挑眉道:“我且試試你的過目不忘,你可知吳喜”

    他凝思想了想,“前月,吳喜於義興郊外破東軍,進抵城郭,迫使敵軍斷水築壘自守。

    一日,他領軍渡水攻諸壘,但兵少不可獲勝。吳喜領數騎登高揮旗假意指點,東軍以爲有援軍至,即潰散,當夜義興城平;三日,破吳興;四日,破晉陵;九日,破錢塘;十九日,渡錢塘江,破西陵;二十二日,平會稽,斬孔凱,擒劉子房送京師,三吳皆平”

    明書面上顯着欽佩之色,“吳喜以區區三百兵力起,一月裏橫掃江南,所向披靡,已成一方大將”

    桐拂聽得目瞪口呆,想着那文弱書生般的小吏,如今居然當真叱吒風雲威震一方實在是個人才。

    “建安王他如今在何處”她忽然出聲。

    明書臉色突變,“你與他,究竟是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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