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桑泊行 >第二百二十七章 菱透浮萍綠錦池
    “玄圃並無糖霜,但,有沙飴。”他看着她略有些失望,沒忍住,出聲道。

    “沙飴太費事”她接話接得很快,也很迅速地忽然止住,臉跟着唰的一下白了,“你能看見我”

    他點頭。

    “方纔我從窗子爬進來,你就能看到”她眼睛瞪得很圓。

    他再次點頭,跟着又搖頭,擡手指着窗外洲島上的高閣,“你方纔在那上面,我已看見了。”

    她扭頭盯着那高閣飛檐看了一瞬,那上面風很大,尤其是夜裏,也並沒有這麼遠遠看着那麼好看。

    那夜被湛如推下善泉池,起初有些使不上力氣,跟着喝了幾口水,眼瞅着脖頸裏掛着的水珀瑩瑩有光,整個身子輕巧起來,鑽出水面正是那高閣腳下。彼時巡衛剛好路過,她不得不藏入閣內。又豈知那些巡衛也入了閣中,她只得層層避退,最後避在了最上頭一層的屋子裏。

    怎麼出去,她沒想好。善泉池的水下極複雜,四周入池出池的閘口皆以細密的鐵柵欄封着,根本鑽不出去。她想了一回,這應是當初建康令張景雲的手筆,自己也是在這底下挖過水洞的這就怪不得旁人了。

    划船或是直接跳進湖水出去的念頭根本就不敢有,此處不比黃冊庫,暗處的就不說了,明處能見到的守衛無處不在,湖邊密密匝匝的身影根本不可能混出去。被湛如丟進池子裏倒也罷了,若是被守衛逮着按刺殺太子罪處置,下場估計會十分難看

    於是她每日待在那高閣裏,夜裏摸下來去膳房找些喫的。也就是這幾日發覺玄圃裏的守衛忽然增多,且都手執重兵甲,估摸着太子事發,便想着下來瞧瞧動靜。

    一爬上窗子就遇見蕭統是她沒想到的,但他雖看着自己,卻又好似看穿了去,並無任何反應。她便以爲和當初在燕王府一般,他其實根本瞧不見自己

    “你爲何回來”他問。

    這意思,湛如是把自己送走了的。只不過這個送走的意思,有些微妙罷了。桐拂想了想,“這個,我想看書”

    他微微愕然,“就爲了這個”

    她點頭,一臉鄭重,“玄圃中藏書三萬卷,能得一窺,實在是此生之幸事。”這口氣是金幼孜的,只不過少了幾分醉陶陶的意思。

    “明漪姑娘不但琴藝卓絕,看來亦是愛書成癡,想必文才也是了得”

    “不不不,”她忙忙打斷,“喜看,和會寫,是兩回事。我並沒什麼文才”

    “只可惜,如今我出不了此處,也無法帶姑娘去書閣。”他的調子很縹緲,好似聚若浮萍忽而散,令她心裏空悠悠極不舒服。

    “無妨無妨,陛下不過關你個兩三日,很快就會將你放了”話說一半瞧着他的臉色,她又忙着改口,“陛下對太子舐犢情深,定不會怪罪。只是事出忽然,還在氣頭上。”

    他起身,“姑娘一時也出不去,暫且住在這水榭裏,平素不會有人進來。”說罷轉身離開,那披衣下空空蕩蕩,彷彿早沒了身骨血肉。

    桐拂瞧着他消失的那扇門,怔怔許久。說不清、難自明,這番滋味如辣酒入喉,百般燒灼終究化爲鬧騰騰歡一場悲一場,留下個空茫茫孤寂身。

    天色初有些明朦意思,掠鶯啼早,湛如已候在寢殿廊下,手中早膳用煨炭銅爐盛着,隱有粥香透着。耳聽裏頭些微動靜,她悄然推開門,將膳食送入佈於案上。眼見他已披衣起,怔怔枯坐。

    “多備一份膳食。”他忽然道。

    湛如正替他洗梳,手下微微一頓,跟着喜道,“殿下是該多用些,這些日子清減得厲害。”很快新傳的膳食入來,布在案上。

    “阿湛,先去歇着,不用伺候。”

    湛如再欲說什麼,思量一番,垂首退了出去。

    他將案上一份膳食取了,往後頭水榭去,推開門,那扇窗仍敞着,屋子裏卻沒人。榻上錦毯一角垂着,應是有人歇息過。

    他將膳食在案上放了,正欲往那窗子走去,聽見撲通一聲,一個包袱從外頭扔進來,恰落在他的身前。包袱上的水濺了一地,溼了衣襬一角。

    緊接着,她從外頭翻進來,渾身溼漉漉,面上卻是喜不自禁,“偷來了,不不,借來了幾卷。”

    他自地上拾起那包袱,打開,裏頭用油紙包着的,是一沓書卷。本是在書閣案頭放着,用作編文選。

    她取了一旁帕子,將面上的水擦着,“天不亮我就過去了,好在書閣並無守衛,我隨手取了幾冊,也不知是不是你要的”

    他擡眼見她站着的地方,已是一片水跡,“你游水去的”

    “是,不然呢這多方便。我躲在荷葉底下來回,不容易被發覺至於這油紙,我是從膳房借的”

    他瞧着那張面龐,眸色深了深,“明漪姑娘當真是很不尋常。”

    桐拂有些懊惱,也是一時興起一大早跑去偷書,自己這樣子實在和之前剛進來時柔順模樣相差太多,難免令他生疑

    “屋子裏有乾淨衣衫,你自換了。這膳食,且隨意用。”說罷他已提步出了屋子。

    待桐拂換了衣衫喫飽了肚子,悄悄摸出來,他已在案前握卷而讀。見她出來也未招呼,一雙眼定定於那捲上,並未稍移。

    “是公和送你入來”他冷不丁出聲。

    桐拂一怔,“誰不識得”

    “蕭正德。黃門侍郎,兼輕車將軍。”

    馬車上那人的聲音猶在耳畔,金幼孜也曾提過此人,東府城蕭正德若沒記錯,此人之後一番興風作浪,勾結侯景,塗炭生靈自己這個模樣,與沈九微分肖似,刻意接近東宮

    她覺得,自己很難分辯。

    見她不語,他將手中書卷放了,起身走至身後檀木架前,取了巴掌大一個木匣,放在她的面前。

    “往後,你若替我取書,不如穿上這個。不易被人發覺,且”他頓了頓,“待你入水,你便知曉。”

    桐拂心裏繃緊了,這裏頭放着的物件,若是沒猜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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