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桑泊行 >第二百三十三章 長路行人有所思
    待她回過神追出酒舍,那外頭,紛亂已然散去,長街上路人熙熙攘攘,再瞧不見他們的身影。如若那阿蕪當真是文德的妹妹文清,那小柔她當是知情。

    桐拂躍上河邊的細舟,徑直往周王府去。河道上船不少,臨近大市街更是大大小小擁在一處,幾難前行。

    “桐姑娘”岸上有人出聲招呼。

    桐拂扭頭看去,廖卿站在河道邊,衝她使勁揮着手臂。

    “有急事,改天再說”桐拂衝他喊道。

    不料他竟猛地自岸上跳入離他最近的船板之上,沿着連成一片的船舫往她的舟子疾步過來。平時瞧他謙謙溫和,眼下身手卻十分利落矯捷,沒一會兒功夫人已踏上了桐拂的舟子。

    “廖大人,我真的有事,能不能改日”

    廖卿將身上衣衫整了整,才定定望住她,“你想知道的事,我知道,且不止一件。比如,你現在想去找的人,和那之後想去找的人。”

    瞧她一臉訝色,他指着前頭,“姑娘還是快些撐船,我慢慢與你說來。”

    “你知道我去哪兒”

    “周王府。”他取了帕子擦着額上的汗。

    “你怎會知道我去找”

    “你去找開封來的世子師,和他身邊的人。”他將她打斷了。

    “你也懷疑”

    “我並不懷疑,”他再次打斷她,“她就是。她也一定知道那個人的下落。”

    桐拂手一抖,船身跟着一晃,廖卿扶着船舷勉強站着,“若她也來了,眼下已是處在極危險的境地。”

    “不對”桐拂緊握着船篙,“我們現在冒然過去,怕是反而招惹了麻煩你曉得的,我後頭應是跟了人。”

    “今日不知何故十六樓的大船都出來了,河道上人多,容易隱蔽。你多繞些路,走水巷。”

    “十六樓的船大白天出來做什麼”桐拂嘴上問着,手下卻未閒,仗着細舟纖小,在擁擠的河道里穿梭自如。

    “這個,也沒有規矩說十六樓的船白日裏不能出來。只是今日這般,的確有些蹊蹺”

    “方纔捉了人,你可知道”

    “知道,”他一雙眼在河道兩岸反覆逡巡,“去找你的時候剛好聽人說起。捉的人,不是京師人氏。來捉人的人,你猜是誰”

    “說是錦衣衛”

    “都指揮僉事,紀綱。”廖卿面上冷冷。“他手上,數十族、數萬人命。今日,怕是又添新魂。”

    “此事,與她們”

    “但願與她們無關”他的聲音沒於一片絲絃笙歌中,前頭的大船舫,玉犀金彩梅妍桃脣,歌喉嚦嚦舞婆娑。二人心事重重之間,船頭一折,已入了一旁狹窄水巷。彷彿一扇門闔上,將一片紛紛擾擾甚囂塵上,盡數拒在外頭。

    “爲什麼這麼傻爲什麼要回來”桐拂心裏亂糟糟,失了頭緒。

    “若是你,可會回來”廖卿忽而問她。

    “我”她答不上,若爹爹和小柔在京師,自己多半也是會回來,哪怕是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之後廖卿再不多言,一路指點河道。瞧他熟門熟路,桐拂沒忍住問道,“廖大人對京師水道如此熟悉,可是經常乘舟”

    廖卿臉色比方纔好了許多,“有兩種人,對京師的巷道、水道十分熟悉。一種是成日裏在城裏跑腿做生計的,還有”

    “誠意伯,劉基這金陵城可是他的手筆。對了,算來是你的祖師爺”

    廖卿一窘,“我豈能於誠意伯相提並論,便是連拜師也是不夠的不過姑娘說對了一半,欽天監的人對京師是極爲熟悉的。閉着眼不會走錯,此話並非誇大。”

    “嘖嘖,厲害。不過,你們成日擡頭看星觀月,和這京城的巷道水路有何干系”

    “京師格局,你可知道”

    “只聽說誠意伯當年造這金陵城,用了十分的心思,裏頭諸多玄妙,尋常人根本看不明白。”

    他示意她繞過一座河房,河道急轉分作三條,他指着當中一條示意她前行,“京師乃北斗南鬥融和之勢,內城十三門,若連上了,就可見北斗七星與南斗六星。

    北斗爲帝車,運於中央,臨制四方。北斗之鬥勺,在通濟門和太平門之間,而這裏恰巧是燕雀湖。”

    桐拂腦中有什麼一晃,“燕雀湖那裏是紫禁城啊”

    廖卿一愣,“如今的紫禁城是填了燕雀湖而造,這事,姑娘怎會不知”

    她心裏如被鈍器擊中,不及將那究竟看分明瞭,身旁廖卿忽然道,“是她”

    桐拂勉強收回心思,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河道不遠處的岸邊,馬車停處,一個女子的身影剛隱入簾後,馬車隨即轆轆急行。

    廖卿的聲音顫着,“不會看錯的,那是文清,她從前常來給桐女史看脈。她二人算是親近的”

    “可還看到旁人”桐拂的聲音也有些不穩。

    “裏頭還有一個女子,我沒看清”

    桐拂已將舟子泊在岸邊,與他一道循着石階奔上,直追着那馬車而去。

    馬車穿過窄巷,轉向東去,一時看不到影子,二人加快腳步,衝到巷口正打算也跟着轉出去,已被一柄花裏胡哨的刀攔住。桐拂心頭一涼,這麼偏僻的地方,怎麼會站了這麼一羣錦衣衛

    “我說你跑什麼跑”身後廖卿將她一把扯回去,“金大人並不在此處”

    桐拂一呆,廖卿已轉向爲首的總旗,“在下乃欽天監廖卿,與這位姑娘一同去尋文華殿的金大人,剛好路過此處,麻煩總旗大人借個道。”

    那總旗面上無甚表情,“找人既然是文華殿的大學士,不去文華殿或是官廬,跑這犄角旮旯的地兒,還叫剛好今日我等在此處辦案,但凡出現在這裏的,都是疑犯,管你是哪兒來的。來人給我都綁了”

    桐拂一急,忙將入宮的腰牌摸出,“這位大人,您瞧,我這腰牌可是隨時可以入宮的,是皇后殿下親自給的”

    那人瞅了瞅,“看着倒像是真的,不過,除非是陛下的旨意,否則,你再掏一千個腰牌出來也沒用”

    桐拂再要分辯,已被人拿住,眼瞅着就要捆上,就聽身後馬車聲轆轆而來,穩穩停在一旁。

    皓腕輕揚,將那珠色璨璨的垂簾掀起,一女子華裳金釵,探出身來,“喲,看來,今日周總旗也要將我拿下了呢。”

    桐拂只想着那一句,既姽嫿於幽靜兮,又婆娑乎人間這女子風姿委實令人炫目。但不知爲何,看久了,竟生出熟悉的意思,好似在何處見過

    她猛地想起一人,不,不但見過,還曾與她一同洗過狐狸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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