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人着什麼急不過借用你一小會兒,怎麼好似夫人被我綁去了一般。”淺一臉鄙夷。
“誰是他夫人”
淺被桐拂嚇了一跳,“喲,這火氣,金大人得罪你了”瞧她閉着眼不搭理自己,淺也不惱,幽幽道,“能拌拌嘴爭上兩句,也是好的,偏有人不知足。”
桐拂聽她語調古怪,不覺拿眼去瞧。淺靠着車壁,不復方纔氣勢咄咄逼人,此刻一臉悵然失神。
“張姑娘找我有何事”
“別問”她又是不耐煩道,“一會兒就知道的事,有什麼好問的。”
“我還有事”
“你有什麼事”淺打斷她,“賣酒你那屋子裏的,我都買下了還有什麼一塊兒說。”
“原打算回去睡”
淺睜開眼,“白日裏睡什麼睡。”說着,挪開了些,“這兒,靠着睡一會兒,哪兒那麼多講究。”
桐拂靠着迷糊了一會兒,聽見淺在耳邊忽而道,“你見過他,他怎樣”
桐拂反應了一陣纔想過來,含糊道,“還是那樣。”
“他身邊,可有旁人了”
“旁人”桐拂沒思量明白,“誰”擡頭見她眼色凌厲,腦袋裏才轉過彎來,“沒有沒有,見到時,就他一人。但凡得空,他不在坤寧宮就在柔儀殿,除了宮女並沒看到旁人,多數時候連宮女都沒有。”
“長幹寺那裏,你該很熟,是麼”淺冷不丁問道。
桐拂有些跟不上,“還算熟。我們這是要去長幹寺”
“那裏的水道頗爲複雜,你可都曉得”
“曉得是曉得,不過,你是要去幹什麼坐船遊淮水”桐拂狐疑,“那裏熟路的船家多的是,不用找我。”
“那些人,我如何信得過。”淺滿臉不屑。
桐拂心裏晃了晃,想着上回這位姑娘與侍女換了衣衫,跳入淮水裏捉水妖,此番難不成又有什麼冒失舉動思及此處忙誠懇道“我這人,其實十分不可靠。張姑娘對我,可能有什麼誤會。”
“來不及了。”淺淡淡道,“你上了我的馬車,今日只能聽我擺佈。”見她臉色變了變,嗤笑道,“我又不做傷天害理的事,你緊張什麼。”
“可是今日他要去長幹寺”桐拂盯住她。
淺一愣,“你怎麼曉得”覺着說漏了嘴,急急別過臉去,“是又如何。他爲皇后薦大齋於長幹寺,我剛好路過,巧遇罷了。”
桐拂語塞,世上能將這般刻意籌謀當作巧遇的,怕是也只有眼前這姑娘了,“你就不怕衝撞了御駕,被當成刺客”
“刺客我像刺客麼”淺惱道,“這世上,如此這般心意待他的,除了我,根本不會有旁人
他若將我當作刺客,那我這條命留着也沒意思,他拿去好了,你看我會不會皺一下眉頭
哎你怎麼睡着了”
馬車晃晃悠悠,待淺將自己推醒,桐拂瞧着簾子外頭天色竟已有些晚了,“怎麼走了這麼久”再一轉眼,她嚇了一跳,“你你什麼時候換了衣衫”
“好看好看,我們這是到了該下去了”桐拂伸手欲掀起車簾。
“等等,你也得換。”淺指了指身旁一疊衣衫,“委屈一下,我府裏丫鬟的衣服。”
待穿戴好,淺遞過一幅面紗,“戴着,別讓人認出你來。”
桐拂無奈接過,將面龐遮住,這纔跟着淺下了馬車。
折騰了這半天,外頭天色已完全暗了,街巷河道邊早早懸起了明角燈。遠處長幹寺的浮圖掩在夜色中,恍惚能聽見檐角金鐸風吹玉振的聲響。
桐拂的心裏卻十分不安穩,這不安穩從何處來她說不清。但瞧着身旁神情振奮的淺,和一旁瞪着自己的護衛,她覺着自己老老實實混在隨從裏,應該也不會出太大的岔子。
淺雖性子刁蠻些,但直來直去並不會刻意爲難旁人。
“上船上船。”淺大踏步地往船上走去,約摸意識到自己走得過於颯爽,又慢下腳步,端莊地踏上了舟子。
桐拂剛被押着上了船,手裏已被塞了個長篙,淺眼中難掩的雀躍,“撐船”
“往哪兒走”桐拂無奈地張望了一回四下裏交織的水道。
“隨意。”淺道,“四處繞上一繞,誰曉得他會從哪裏過來”
桐拂咂舌,四處繞一繞如何能碰上這若是碰不上,是個麻煩,淺定要遷怒於自己。但若碰上了,搞不好是個更大的麻煩
船行出去沒多久,淺忽地跑至船頭,衝着經過的一至漁船招呼道,“船家可有新撈的白魚”
那漁船慢了慢,划船之人將腦袋上的笠帽往下扯了扯,“沒魚沒魚,都賣完了。”說罷很快離開。
淺嘀嘀咕咕回到桐拂身旁,“魚竟有賣完的時候,你說我若燉了魚湯遇着他,豈不更好”
桐拂卻並未在意她說着什麼,不覺轉頭去瞧遠走的那隻漁船。不知何故,那漁船令她覺得不同尋常,但一時間她又想不出是哪裏不妥
艙簾微掀,一人貓腰而出,走至撐船人身旁,“方纔那條船,怎麼回事”
撐船人忙恭聲道,“應是路過的,看着似是貴女出遊”
“路過貴女今夜之事不得有半點疏漏,必讓他有來無回去,找人打探清楚。”那人說罷轉身往那船艙中去。
艙簾被撩起的瞬間,撐船人看見裏頭森森弓弩林立和綽綽人影,不覺將手中長篙握了握緊。一聲短急的呼哨之後,幾道人影自船尾躍上岸,很快消失在幽暗的巷道間。
“你發什麼楞”淺揪着桐拂的衣袖,“我剛纔說的,你可聽見了”
桐拂自然是沒聽見,方纔漁船上的撐船人說今日的魚都賣完了。但她若沒看錯,掛在船尾的漁網十分陳舊,分明破了好幾處。
這樣的網,如何能捉到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