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桑泊行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杯清露冷如冰
    晨曦初露,太醫院灑掃小吏拖着竹帚打着呵欠推開門,就被外頭站着的人嚇了一跳。

    驚呼未起已認出來人,忙改口道,“是桐姑娘啊,這麼一大早的,怎麼杵在門外一點動靜都沒”

    “我爹可在裏面”她神色有着不同尋常的慌張。

    “桐大人沒在啊,他不是早搬出去了”

    桐拂見他茫然不似遮掩,道了謝就欲離開,忽而又折回,“文大人呢可在裏頭”

    那小吏撓了撓腦袋,“文大人昨夜不當值,但近子時才離開,今日也不會這麼早過來吧。不如,姑娘一會兒再來瞅瞅”

    桐拂告辭離開,一路走得渾渾噩噩。爹爹不知去了何處昨夜回去,他的屋子沒人,她幾乎一宿沒睡,也沒等到他回來。既然不在太醫院,他能去哪兒照理不會這般不辭而別。

    待趕到問柳酒舍,夥計剛把門打開,瞧見桐拂還沒來得及招呼,她已直接越過自己往後院急急走去。

    劉娘子方梳洗完,正在井臺旁綰髮,瞧見她匆匆忙忙進來嚇了一跳,“小拂這麼一大早就過來了出什麼事了”

    “我爹不知去了哪兒,劉娘子可知道”她跑得急,掬了井水就喝。

    “哎喲,這麼涼的水哪兒能喝”劉娘子將水瓢奪了去,“你爹昨日還見着他,他去惠民醫局在我這兒停了停腳。怎麼,他昨日沒回去”

    她緩了緩,“我昨夜回去的晚,他就不在院子裏,等到天亮也沒回來。方纔去了太醫院,他也不在。”

    劉娘子撫着她的背,給她順順氣,“彆着急彆着急,能有什麼事,要麼哪裏有急症,去瞧病了”

    桐拂仍鎖着眉,從前也不是沒有過,爹爹大半夜地被人叫去看診。但偏偏是昨夜,她怎麼都覺得不大尋常。

    “好了好了,正好,在我這兒吃了東西再回去。”說罷劉娘子將她領着就往前頭去。

    一頓飯喫得沒精打采,劉娘子很快就去後頭張羅去了,獨留了她一人坐在臨街的案前喝粥。

    外頭不遠處的河面上,霧氣繚繞,過往的舟子漸漸多起來。眼瞅着一隻小舟靠了岸,一個男子手裏拖着個歲的小娃娃直拎上岸來。上了岸,將他往地上一推,拔腿就走,嘴裏罵罵咧咧不知說着什麼。

    那小娃娃一骨碌爬起身,想要追上,又被那男子一腳踹開。眼見着那舟子很快離開,他頹然蹲在河邊將面龐埋進衣袖中。

    這麼看着,她就覺得有些眼熟。又看了一回,桐拂再喫不下去了,撂下碗直衝了出去。到了他身後,又不知該如何開口,遲疑着停了腳步。

    那小娃娃聽見動靜轉過頭來,瞧着是不認識的,又轉過頭去,重又將面龐埋在衣袖裏。

    “昨夜,你在漁船上”桐拂蹲在他身旁,小聲問道。

    他身子一哆嗦,拔腿就要跑,被她一把拽住。

    “我不認識你你放手”他拼命往後縮。

    “你可有受傷”

    他慌忙將另一隻手臂藏在身後,“不關你事,你放開我”

    “給我看看,”桐拂肅然道,“若不及時上藥,傷口可是會發黑、爛掉,手臂可就沒用了。”

    他一愣,抿着嘴猶豫着。

    她將神色緩了緩,“上藥會有一點痛,但若不管它,會越來越痛。”

    “你騙人”他道,“我母我娘說,上藥很痛不過我是男人,不能怕痛。”

    “既然如此,讓我幫你看看傷口我有藥。”她從腰間摸出小巧的瓷瓶,在手中晃了晃。

    他盯着那藥瓶看了看,將藏在身後的手臂伸到她面前,“看就看,我一聲都不會哼。昨夜,若非那個瘋子將船撞翻了,我也不會受傷。”

    桐拂輕咳一聲,撩開他的袖子,底下是一道很長的傷口,應是被尖利的銳器劃過,又被水浸泡,此刻紅腫着甚是駭人。

    清洗上藥包紮他果然沒吭過一聲,桐拂收拾停當,不由讚道,“果然厲害你叫什麼”

    “我不知道。”他抿着脣,“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怎會不記得自己叫什麼”桐拂奇道,“那你可記得自哪兒來”

    他搖頭。

    “昨夜,你爲何會在那漁船上你可知有多危險”

    “他們說會給我銀子,只要我照着他們說的做,就給我很多銀子。”他恨恨道,“可他們騙人一個銅錢都沒給我,還說若我到處胡說,就把我殺了。”

    “你要銀子做什麼你的家人呢”

    “不記得了,他們說我腦袋壞了。我有了銀子要去找京師最好的大夫,大夫將我治好了,我就能找到我的家人。”

    桐拂自腰間掏出一袋銅錢和一些碎銀塞給他,“你拿着,趕緊離開京師,馬上從西水關出城。你如今很危險,有人會抓你。”

    “我要治病,我覺得我孃親她就在這裏我不能走。”

    “你若現在不走,一旦被捉住,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你的家人,你可曉得先找個地方躲一躲,過一陣子再回來。”

    他猶疑了一瞬,站起身,“我不能白拿你的東西。”說罷,將脖頸間的一根繩結取下,那上面掛着一個形狀奇特的墜子,看着卻是上好的玉料,“這個給你,我身上只有這個了,也不知道值幾個錢。”

    桐拂將那繩結接過,重又系在他的脖頸間,“這個你仔細留着,將來說不定能用它找着你的家人。”

    他正欲轉身離去,桐拂將他叫住,“出了京師往南走,多水鄉小鎮。小鎮上會有棲流所,你先去避一避。”她將他身上的衣服攏了攏,“一路上還要記得找惠民醫局,你手臂上的傷需要換藥。”

    他點點頭,“我還會回來的,到時候會把銀子和銅錢都還你。”

    眼見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人羣中,桐拂一嘆,但願他這一路安好無虞

    “一大早的,杵在河邊唉聲嘆氣,欠了人家錢了”

    聽着身後這一句,桐拂下意識將手腕護着,才緩緩轉過身。

    盧潦渤瞧着她的模樣,忍着笑叉着腰,“一朝被蛇咬”

    桐拂覺着頭皮發麻,將他的話頭打斷了,“毒也下了,你讓我做的事我也辦妥了,你答應的事呢”

    他撇了撇嘴,“解藥我給他們了,他們不敢用,我有什麼法子

    我今日來,就是要告訴你那兩個人在哪兒。

    昨夜,你遇見了其中一個。

    並且,若非他認錯人,背上扎着箭簇的,本該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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