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嬤嬤與柳如煙皆是吃了一驚,柳如煙半晌沒有說話,暗自忖度着這白衣男子的身份和用意。
只看他這一身華衣錦服,便知一定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與官家有所關係。
今晚這樁鬧劇確時無論如何都不能鬧大了的,既然陸嬤嬤說不動,她就是說上兩句,頭戴葦帽,又未曾拋頭露面,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事,總比困在這客棧裏要好。
“公子若真想報官,不如明日再去,夜色已深,許是官家也已經休息,公子身邊能人居多,難道還怕這賊人跑了不成。”
“得饒人處且饒人,縱使是這賊人膽大包天,但公子半夜三更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怕也不妥,公子說,是與不是?”
柳如煙擡手,將頭上的葦帽拉低了一番,嗓音也故意壓低了,那聲音聽起來倒像是柔弱的男子。
周圍的人開始議論紛紛,有的便對着柳如煙這邊指指點點,紛紛猜測着柳如煙的身份。
莊路生和林孝德轉頭,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橫眉冷對一點,也就嚇得那些人不敢再多言亂嚼舌根了。
一時無話。
半晌,只聽底下那白衣男子冷哼了一聲,道:“這位小哥如此低調,頭戴葦帽,低眉順眼,難道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不成?”
“公子想多了,只不過出門在外,不想平添是非罷了。”柳如煙不由眉頭微蹙,直覺着這人十分難纏,已經夜半,也不好再跟他糾纏下去。
便丟下一句話:“還望公子熱饒人處且饒人,不要再喧鬧。”
說完,柳如煙便轉身回了房間,臨行前對陸嬤嬤使了個眼色。
陸嬤嬤與兩名護衛會意,便在圍欄處稍稍停頓了一會兒。
那男子倒是沒有再爲難那兩個賊人,只是冷聲吩咐身邊的人道:“把人綁了,看起來,今晚暫且如此。”
那店家也是着實鬆了一口氣,再擡頭看向二層圍欄處,卻早已不見柳如煙一行人的蹤跡,想道謝也未能如願。
看熱鬧的人這纔將將散開,當事人既都已不再追究,圍觀的自然也就散了。
本來就很難安睡,被那男子這般一鬧騰,柳如煙更是一夜未眠。
爲了防止陷入不必要的麻煩,第二天一早,陸嬤嬤便起身,與柳如煙一起,帶着兩個護衛早早地離開了離米縣。
既然是去尋找柳遠戰的,就不能在一處地方耽擱太久,時間長了,也恐生事端。
既不是出來遊山玩水的,趕路的腳程自然也就快了很多。
幾個人連續騎了幾天的馬,晝夜不休,總算是一步步遠離了京城。
而此刻京城內,皇宮的暗線也已回稟。
夜色淡涼如水,一輪明月高懸於半空,連城冥正坐於暗室之中,暗室裏一片昏暗,未曾點燈,只有窗戶外的月光將將透進來,爲這暗室添了幾分光亮。
連城冥一身玄色衣衫,彷彿與夜色融爲了一體,緊閉着雙眼坐於榻上,手裏捏着一串
佛珠,暗室裏一片死寂。
“陛下,城外暗衛來見,請求容稟。”是許公公的聲音。
連城冥這才睜開了眼睛,沉着嗓音應了一聲。
不久之後,暗室的門被打開,一個身着一身夜行服的暗衛走了上來,跪下對連城冥行禮,回稟道:“啓稟陛下,慧芳儀娘娘此時已經安然離京,昨兒個清晨離開的離米縣,已經加快腳程趕往了奉城,不日便可抵達。”
暗衛行色匆匆,此時雖然跪下了,但是說話間還在隱隱喘着粗氣,想來也是一路趕路至此,回來稟報。
連城冥聽言,微微閉上眼睛,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良久無言。
真不知道放她出去是對是錯,爲保萬無一失,計劃又不能告訴她,但是這一路上,萬一要是出個什麼意外……
連城冥沒有辦法,這纔派了暗衛一路尾隨柳如煙,只不過是那一行人未曾發現而已。
揮了揮手,讓暗衛退下,但願計劃一切順利。
“姑娘,已經到了安陽府了,我們便在這裏休整片刻罷,柳將軍曾在安陽府待上一段時間,也正好打聽一下消息,或許會有什麼意外的收穫。”站在安陽府城外,陸嬤嬤牽着馬,提議道。
柳如煙點了點頭,道:“也好,去找客棧罷。”
趕了這麼久的路,累的身體都要散架了。
柳如煙稍稍活動了一下身子,看着陸嬤嬤在彩香樓裏與那店家說話,轉頭看到那兩個護衛也同樣是一臉的疲憊。
傍晚時分,陸嬤嬤打了水上來,熱氣騰騰的,冒着白色的霧氣。
“姑娘,老身伺候您浣洗罷。”說着,陸嬤嬤就要上前幫柳如煙脫鞋。
柳如煙連忙躲避了開來,連連擺手道:“嬤嬤您嚴重了,既已出了京城,就沒有那麼多的規矩,我還是自己來罷。”
“這麼多天趕路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罷,待到明日,還要出去打探消息呢,您年紀大了,不能太折騰。”
她在將軍府的時候尚且不習慣別人這麼貼身伺候,更何況現在是在外頭,哪有那麼多的規矩。
陸嬤嬤好歹也是安陽郡主身邊的人,資歷又高,給她洗腳,那不是折煞了她嗎……
柳如煙也是關心陸嬤嬤,陸嬤嬤見柳如煙堅持,便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只不過想起方纔看到的,陸嬤嬤猶豫了一下,道:“姑娘,方纔老身在樓下,似乎遇到了上次在離米縣的那位公子兒……”
端過水來的柳如煙頓時吃了一驚,水盆在手裏差點沒端穩當。
搖晃了一下,柳如煙正色擡起頭,道:“可是那位深夜鬧事抓賊的白衣公子?”
陸嬤嬤點了點頭,越是接近邊境,百姓們穿的也都越發樸實,甚少有穿着一襲白衣的,那位公子哥兒在人羣裏就越發出挑。
一開始陸嬤嬤還在疑惑,直覺着那人眼熟,將將上樓的時候卻是想了起來,心裏暗道不好,這才一路小跑着過來稟報柳如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