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的眼神頓時就變了,從手背到手腕的青筋嗖的一下崩起來。
如果不是看在這貨知道點內情的份上,就他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他就想衝上去揍他。
當夜色鋪天蓋地的的時候,臥室的門從裏面打開。
宋年夕惺忪着小臉走出來,迷迷糊糊道,“陸續,幾點了,我手機呢?”
話落,她才發現客廳裏端坐着赫瑞文和盛澤宇,臉色,一下子白得疹人。
有些回憶恍若隔世,有些回憶卻近在眼前。
然而,不管是遠的,還是近的,方慧的死,將宋年夕如長江入海口一邊寬的心,堵了個嚴嚴實實。
她身體晃了晃,眼前一片模糊。
一隻手扶住了她,手的熱度是陸續無疑。
陸續彎腰,視線與她齊平,話裏有說不出的溫柔。
“你的手機,我幫你收着。對了,盛澤宇有話要對你說。”
恨意,從四肢百骸涌上來。
宋年夕冷冷道“我不想聽他說任何話,請他離開。”
“宋年夕……”
“也請你離開,我也不想看到你。”
宋年夕甩開陸續的手,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是他家。
“對不起我說錯了,該走的人應該是我。否則,你媽又一個看我不順眼,動用些孃家的權力,我……”
“宋年夕,你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說這些氣話嗎?”陸續咬牙。
宋年夕深吸口氣,把眼眶裏打轉的水珠兒收進去,“這不是氣話,這是事實。”
“宋年夕!”
陸續“我媽是我媽,我們是我們,我媽做得不對,不代表我也做錯了,公平點。”
宋年夕的眼眶泛出一圈圈紅來。
“刀子沒有插入你的心臟,你永遠不會知道會痛得有多深,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我特麼不需要感同身受,你要記着一點,你痛,我比你更痛。”
陸續低吼,“而且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你的病比我媽犯的錯,比方慧的自殺更重要,我要治好你的病。”
宋年夕嘴脣囁嚅了一下,“陸續……”
陸續眼裏有一抹濃色的悲色,他低頭,咬着她的耳朵。
“別特麼和我說高攀低攀,老子愛上你,就從來沒有打算放棄過。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聽盛澤宇說。”
宋年夕想說什麼,又說不出,整個人呆立在那兒。
赫瑞文見陸續三言兩語平息了宋年夕的情緒,暗暗的推了推身旁的男人。
於是,盛澤宇用前所未有的冰冷的聲音道“宋年夕,你是不想聽到我說話,還是說不想回憶起當年的事?”
宋年夕一下渾身顫抖起來,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嚎叫,“你給我滾--”
陸續聽得頭皮炸裂開來,目光下意識向赫瑞文看過去。
兄弟,我這邊剛把人安撫下來,你就接着來,好歹給我女人一個喘息的時間啊。
赫瑞文扶扶眼鏡你是心理專家還是我是心理專家,這個時候是最好的機會,別特麼心軟。
盛澤宇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宋年夕面前,一字一句。
“宋年夕,宋年初在你眼裏,就是可愛的化身;而我在你眼裏,則是徹頭徹尾的混蛋,真的是這樣嗎?你摸着你的良心說,真的是這樣嗎?”
“你看到你媽留給你的話,就想去死,你爲什麼想去死?你有什麼罪?你要贖什麼罪?”
陸續看着懷裏痛不欲生的女人,死死的咬着牙才能控制自己的拳頭,不伸出去。
真他孃的想揍死那丫的盛澤宇。
盛澤宇抹了一把臉,冷笑道“宋年夕,你逃避了十二年,我卻硬生生的承擔了十二年,這對我公平嗎?你說!你說啊!”
宋年夕的心裏亂成一鍋弱,心怦怦怦的幾乎要跳出胸膛。
盛澤宇直逼她的眼睛“宋年初死了,宋修爲死了,現在連你媽也死了,所以,這筆帳我只能找你算了。宋年夕,今天你別想逃掉,咱們把話說開。”
宋年夕紅的充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盛澤宇。
別想逃掉?
她逃了嗎?
她逃了嗎?
瞬間,她潸然淚下。
沒錯。
她逃了。
那場車禍讓她成了困在籠中猛獸,四面圍欄,無處可逃,她選擇了屏蔽,屏蔽了一切有關那場車禍的所有回憶。
然而,那段記憶實在根深蒂固,常常時不時的會在深夜迸出來騷擾她一下。
十二年了,從來沒有間斷過。
宋年夕猛的擦了一把眼淚,白色的燈光刺得她雙目發疼。
她看到宋年初一身白衣,幾乎與天地融爲一體向她走來。
小初的面孔是模糊,與她似乎隔了一層迷霧。
小初的目光透過迷霧與十二年的光陰,落在宋年夕的身上,非常輕柔地嘆了口氣。
“姐姐,你能原諒我嗎?”
能原諒嗎?
可以原諒嗎?
必須要原諒嗎?
可不可以說不!
宋年夕擡起淚眼,衝赫瑞文慘淡一笑。
“赫瑞文,能幫我做個催眠嗎?”
她不想逃了。
她沒有做錯什麼,爲什麼要逃?爲什麼那些血淋淋的惡夢會時時刻刻的糾纏着她!
身邊的男人這樣好,這樣愛她,這樣死死的拽着她,能不能給她一會觸碰到幸福的機會?
“幫我催眠!”宋年夕重複了一句。
赫瑞文就等着她說這句話,他掐滅香菸,從沙發上站起來,“可以。”
宋年夕勾勾脣角,想努力揚起一個笑,卻失敗了。
她側過臉,目光對上陸續的眼睛,“在包間裏我說的那句話,是氣話,你別放在心上,我……”
陸續被她含淚的眼睛,刺得心頭一痛,“宋年夕,我要放在心上,就不會現在抱着你。”
宋年夕的淚,落得更兇了。
“……我心裏有一個黑洞,這些年一直沒走出去,它總在我最脆弱的時候,折磨着我。你能陪在我身邊嗎?”
“傻丫頭!”
陸續輕嘆一聲,“只要你不趕我走,這輩子我都陪在你身邊。”
……
昏暗的臥室,把窗簾一拉,點一盞牀頭燈,就是一個極好的催眠場所。宋年夕平躺在牀上,小手被陸續緊緊的握着,剛纔的魂不守舍都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