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這一定她做的一場夢。
常寶瑩看着這個兀自渲染在自己世界裏的女人,一下子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她把她帶走,其實就是爲了向斐不完報復,他把她弄得臭名昭著,他憑什麼能抱着老婆孩子過日子。
她不服!
可現在怎麼辦,斐不完死了,這個女人怎麼辦?算了,他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爭的。
“師傅,去人民醫院。”
出租車司機看了眼倒後鏡,“好好的,怎麼又去人民醫院了呢,不是說……”
“我朋友的男朋友就在那輛渡車上,她懷了身孕,我真怕她傷心過度,把人送去醫院保險點。”
“哎喲,這還真是作孽呢!”
司機一腳油門踩下去,在前面調了個頭,直奔市區而去。
……
“找到了,找到了,陸少,斐少,她們上了一輛出租車,車牌號是京axxxx,十分鐘前,她們往市區去了。”
斐不完和陸續對視一眼,“走,去市區。”
上車的時候,他突然腳下一個踉蹌。
陸續眼明手疾,“怎麼了?”
“氣得胃疼。”斐不完捂住胃部,疲倦的把頭靠在椅背上。
在他近三十年的生命裏,遇到大大小小的事情無數,除了妹妹那一件事情以外,還沒有別的事情讓他慌過。
但今天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心怦怦直跳。
這時,正好有電話進來。
“喂,陸少?”
“怎麼樣,找到那輛車了嗎?”
“已經找到那輛車了。”
“找到了,他們進城了,走的是人民路。”
“想辦法和司機聯繫上。”
“剛剛打過電話,那司機說客人已經下車了。”
斐不完突然伸手搶過電話,“他們在哪裏下的車?”
“在人民醫院下的車,兩個人都下了。”
斐不完一聽人民醫院,頓時癱倒在副駕駛位置上。人民醫院,看來常寶瑩只是送她回去,沒事了,沒事了。
陸續也在暗中鬆口氣,心道:那個姓常的還沒有喪心病狂。
……
醫院,永遠都是人滿爲患。
有治好了病喜滋滋出院的,也有看不好病痛哭流泣的,更不乏八卦的羣衆。
“天啊,斐不完死了,那斐家那麼多的家產怎麼辦啊?”
“他不有遺腹子嗎。”
“噢,也對啊!”
“那個女人可真是走運,母憑子貴,斐家所有的錢,都是她們母子的了。”
“幾百個億呢,太特麼的爽了,幾輩子都花不完啊,這女人簡直就是人生贏家,男人沒了還能再找,錢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議論聲,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直戳進常寶瑩原本已經冷淨下來的腦袋。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陳加樂,目光又慢慢落在她的肚子上,眼神一下子狠厲了起來。
是啊,她現在要錢沒錢,要名沒名,回到美國還得從頭開始,靠陪各種噁心的老男人睡覺才能弄到錢。
而這個女人憑着肚子裏的一個肉球,就能風風光光,瀟瀟灑灑的過下半輩子。
作夢!
常寶瑩陰惻惻的冷笑一聲,擡頭看了看人民醫院的高樓,一個無比惡毒的念頭浮了上來。
很奇怪,這傢伙問了一聲“陳加樂”後,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到底出了什麼事?她總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啊!
這時,護士站那邊的護士突然齊唰唰的往外跑。
“出了什麼事?”宋年夕趕緊收起手機。
“宋醫生,他們說醫院天台上有人要跳樓,快去看看。”
“啊?”
宋年夕飛快的衝到大樓下面,擡頭一看,渾身血液頓時停止了流動。
站在天台上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她只看外形,就知道是陳加樂。
怎麼會是她?
她不是去機場接斐不完了嗎?
“宋醫生,是護士長啊,上面那人是護士長!”小張護士叫得聲音都劈了,“她怎麼會在上面,旁邊的那個人是誰?”
“不好了,不好了,微博上說斐大少死了。”
小張護士驚得一下子捂住嘴巴,“不會吧,護士長這是要殉情?”
宋年夕此刻的神志已經全亂了,她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機,渾身發着顫給陸續撥過去。
電話一接通,她就迫不及待的喊了出來,“陸續,是不是斐不完出事了?”
陸續一下子就聽出女人聲音裏的恐懼,忙柔聲道:“寶貝,別緊張,假的,是假消息,斐不完就在我車上。”
“假的?”
“宋年夕,我還活着。”斐不完的聲音從電話裏面傳出來。
宋年夕血液從僵硬的狀態,一下子直飆進了頭頂心,“那爲什麼微博上說你死了?”
“這……說來話說,一句兩句說不清楚,我還有十分鐘就到了人民醫院了,對了,你看到陳加樂了嗎?”
“看到了。”
“她人在哪裏,你趕緊去拉住她。”
“斐不完,我拉不住她。”
“什麼意思?”
“她現在在天台上,要自殺。”
轟!
鋪天蓋地的驚恐一下子涌了上來,斐不完整個人像被雷劈中了似的,連眼神都直了!
……
“陳加樂,斐不完已經死了,他死得很慘,是被活活燒死的,你聽,他在叫你,一遍又一遍,加樂……加樂……你在哪裏,聽到了嗎,他叫得很悽慘。”
三魂六魄都在遊蕩的陳加樂一邊默默流淚,一邊慢慢的順着聲音牽引往前走。
她活了二十六年,在醫院呆了六年,身邊的生生死死,來來往往,每天都有人被擡出去,家屬們痛哭流啼,看得她都已經麻木了。
而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麻木不是因爲生死,而是那些人和她沒關係,所以,她只是看客。
現在死的人是斐不完啊!
陳加樂的麻木頓時煙消雲散,整個人分崩離析。她活了二十六年的人生當中,從來沒有那麼一刻,感覺到天地顛倒,山崩地裂。
人一生所求,不就是累死累活了一天,回到家,有個人怒氣衝衝的從裏面拉開門,吼上一句“你這笨女,你又死到哪裏去了?”
如果沒有了那個人,縱然她活到九十九歲,一百歲,這輩子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呢?
不如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