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我被通緝了。”
“我沒有被通緝,你可以把我放下來。”
厲寧把身體湊過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也被通緝了。”
“爲什麼?”
“因爲警察抓我的時候,正好看到我們兩個在一起。”
所以!
自己現在不僅僅染上了毒癮,還成爲了一名通緝犯?
怪不得他要賣了他的車;
怪不得他賣車的錢,都換成現金;
怪不得他不走高速,不走城市;
原來弄了半天,她和他只是兩個通緝犯?
……
安之躺在牀上,睜眼怔忡的盯着天花板,卻毫無睡意。
她感覺自己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有兩條路擺在她面前:一條是成爲一個癮君子,然後悲慘的死去。另一條,是選擇一個痛苦小一點的方法,體面的死去。
厲寧衝完澡出來,看到女人的樣子,僵了一瞬。
總覺得這樣平靜下,她在醞釀着什麼?
他爬上牀,在牀的另一邊慢慢躺下來,和安之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鄉間的夜裏,除了窗外呼呼的風聲,什麼都沒有。
“關燈吧!”安之突然說話。
厲寧轉過身,側目,深深看着她。
安之突然朝另一旁翻了個身,留下一道倔強的背影。
厲寧薄脣,繃緊了些。
關了燈,手慢慢伸過去,握住了女人纖細的腰。
安之連個戰慄都沒有,彷彿那隻手落在的不是她的身上。
厲寧心裏的不安更重了,他固執的牽過她的手,握在掌心中。
好吧,他能做的,也只有給她這麼一點點慰籍了。
安之依舊沒有動。
黑暗中,人的感官、觸覺異常敏銳。
厲寧感覺掌心的手,指節修長,有一層薄繭,大概是常年拿攝影器材的原因。
難得的,和別的女人不一樣。
厲寧睜開眼睛。
她弓着背,腦後覆蓋的頭髮拂開,露出一小節白皙的脖頸,曲線好看極了,一路延伸進衣。
看着,看着,睏意襲來。
一天一夜的疲勞駕駛終於讓這個鐵血一樣的男人,支撐不住。他頭一歪,睡了過去。
睡過去的瞬間,他嘴裏低喃了一句:“別難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安之聽不見,在確定男人一動不動後,她從他掌中抽開了手,慢慢坐起來。
黑暗中,她的眼睛亮透了。
她想,要不早點死了算了,反正活着也是受罪。
她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悄無聲息的下牀,光着腳走到鏡子前,“咔噠”一聲反鎖上,用劣質的牙刷撬動了下鏡子。
生活已經把自己逼到了絕路,那她就如老天的願吧。
“叭!”
她撬下一小塊鏡子,毫不猶豫的對着自己的動脈割了下去。
就在這時,衛生間的門轟然倒塌,差一點點砸在她的身上,厲寧帶着一身的冰寒,衝了進來。
“你瘋了!”
安之微微一呆,回頭衝他笑了笑,“我只是在試試這鏡子好不好使。”
厲寧倒抽一口涼氣,他飛快的脫下t恤,繞過她正在滴血的手,狠狠的纏了幾下。
她猛得往前一衝,腦袋狠狠的撞在鏡子上,鏡子頓時四分五裂。
剛剛結痂的額頭頓時血流如注。
厲寧眼裏的血色立馬飆了出來,他想也沒有多想,死死的抱住了她。
血涌過安之的眼睛,她突然爆發出一聲尖叫,身體慢慢的軟了下去。
厲寧的心率瞬間達到一百五,他用力的抱着她,用聽起來無比顫抖的聲音道:“別怕,別怕,你一定沒事的,相信我,相信我。”
安之什麼都聽不到。
她只覺得這麼多年來,自己緊繃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一點點的份量,偏偏有人拿着鞭子,用力的鞭笞她的身體……
她肆無忌憚的哭了起來。
三十年的無聲,如同一把挫刀,挫骨雕肉的磨出了安之這樣一個人。
磨到最後,其實什麼都沒有,只有那根不屈的脊椎,靠着它,她直挺挺的行走在人間,不妥協,不示弱。
她從來不向任何人提醒自己的無力和軟弱,她的傷口甚至連宋年夕,沈鑫都沒有看見過,
可是……
她也是人。
這世間,一個原本就舉步維艱的人,再沾了滿身的污泥,活生生的把她的脊椎壓斷了。
她怎麼能不號啕大哭。
厲寧被她哭得忍無可忍,一把拎起來,用脣封住了她的脣。
世界,安靜下來……
……
帝都。
緝毒大隊。
範子任看着視頻上的監控,皺了下眉;“他往西去了。”
“沒錯,從視頻上看,車上還有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是誰?”
“是……”
駱斌掀起眼皮看了範子任一眼,“學長,這人你認識,是安之。”也是你弟弟的女朋友。
範子任的臉,唰的一下沉了下來。
駱斌輕咳一聲,“厲寧的車子很特別,只要出現在監控裏,我們就能找到他的人。”
範子任抱着胸,“如果我是他,一定會把車賣掉,然後換一輛普通的車,而且會避開走高速。”
話落,有緝毒大隊的刑警走進來,“老大,在七百公里外的一個小鎮上,發現了那輛車。”
駱斌一驚:“人呢?”
“車子是在修理廠發現的,人已走了,他們換了一輛車。”
和範子任預料的一模一樣,駱斌撓了下頭皮,“學長,現在怎麼辦?”
範子任沉着臉,沒有說話。
“學長?”駱斌又喚了一聲。
“駱斌,我總覺得這件事透着蹊蹺。”
駱斌眯了下眼:“哪裏透着蹊蹺?”
“厲寧不過是買毒,還購不上販毒,就算把他抓回去,憑他的身份和背景,我們也只能讓他坐坐看守所。”
駱斌點點頭。
“那麼,他爲什麼要破窗而逃呢?這不應該是他做事的風格啊?”
“這……”駱斌答不上來。
範子任:“還有,他爲什麼帶着安之,他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駱斌更答不上來,心想這得問你家寶貝弟弟。
範子任掏出香菸,點燃,深深吸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