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滄海神劍 >第三百一十七章 蟻穴
    二人像是鬧彆扭的小孩子般,默默對視着,誰也不相讓,氣氛有些沉悶,若是有個好事的人在旁,一定會這樣子解說:“這可真是武林絕頂高手之間的較量,不帶刀,不帶劍,也沒有火光石電,僅靠着無聲無息的眼神,就完成了一場沒有硝煙的、驚心動魄的決鬥。”

    少頃,翎歌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她不斷抿着嘴脣,好像在竭力壓制某種東西的掙脫。吳雪神色愁苦深重,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也許只是詫異,也許只是疑惑,但當他看到翎歌委屈巴巴的樣子,還有她那簌簌而落的淚水時,總感覺萬千愧疚在一身。

    這種感覺很奇妙,很曖昧。吳雪自己也開始疑惑:“我是否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她,或者曾經做過什麼錯事,要不然她爲何如此糾纏不休,像是一個胡鬧的小孩子一樣?”於是,他的心也不由得抽緊了。

    有萬千愁緒籠罩心間,好像古往今來的所有愁苦一瞬間就被他們體會了個遍。

    翎歌越哭越傷心,越傷心就會越想哭,可是有些哭泣,註定是無法得以釋懷。她強忍着,單薄消瘦的肩膀微微顫抖着,臉龐的頭髮也隨之顫動着痛苦之色。

    忽而,翎歌身體開始搖擺,她停止了低聲的哽咽,頹然向後倒去。吳雪猛然一怔,心想她必然是久病初醒,又因爲悲慟過度,再昏死了過去。

    驀地,就在她搖搖欲墜之時,吳雪一個箭步衝過去,將她接住。翎歌身子軟軟的,似若無骨,頹頹將臉斜埋進他懷裏,靠着他的胸膛。

    可不曾想,翎歌這時候卻又突然醒了,吳雪摟着她的肩膀,她在顫抖。接着,她又開始啜泣,吳雪慌忙之中也顧不得許多,便急急問道:“你怎麼了?”

    翎歌邊哭邊說,聲音從嗓子裏擠出,微弱地像是風的呢喃,說道:“疼嘛!”

    吳雪上下看了看,問道:“哪裏疼?!”

    翎歌恚怨道:“哪裏都疼!”

    她蹙着眉頭,噘嘴嘟囔着,不斷髮出猶似杜鵑啼血般的哀鳴。

    吳雪頓時心慌如麻,卻又是無可奈何。他遙觀四壁,只是一件空屋子,哪裏有藥品呢?而且這裏深處賊窩,行動也不便,該怎麼辦呢?

    而看到她痛苦萬分的模樣,吳雪卻又不可置之不理,當下便說道:“翎歌姑娘,你先等一會兒,我去下面看看,那羣山匪一定有療傷的藥……”

    正待他想起身時,又突然被她輕輕拉住了衣袖,說道:“不用了……”

    吳雪急得焦頭爛額,說道:“是我疏忽了……你……你等會兒,別走動,我馬上就回來……”

    可是翎歌卻沒有絲毫想要鬆手的意思,她楚楚可憐地從他懷裏擡起臉,輕輕說道:“你不要去……我沒事的,這頂多是屁股摔疼了,胳膊、腿啊弄疼了什麼的……再說了,你若是獨自去尋藥,留我自己一個傷病號,萬一,萬一有個歹人來了,我可怎麼辦呢……”

    說着,她還衝他眨眨眼睛,那一雙透亮的墨眸子裏,還帶着淚水的殘跡,水濛濛的,嘴角微微上翹,看着既可憐又狡猾。

    吳雪頓時哭笑不得,他對這樣一個軟硬不喫的翎歌,也是無可奈何,只能順從道:“好……那你,那你的傷怎麼辦呢?”

    翎歌狡黠一笑,將身子重新伏在他懷裏,幽幽說道:“這樣就行了……不怎麼疼了……”

    她輕輕閉上眼睛,呼吸逐漸變得平穩,像是小獸物般蜷縮着身體。吳雪低頭看着她的側臉,這些日子,她面容清減了許多,原本似花兒般的紅脣,變得淡薄了,臉上還有些黑色的灰塵,顴骨微微凸起,和鼻子形成了一個優美又令人哀傷的弧度。她的睫毛微微抖動,還溼漉漉的,猶若梨花帶雨。

    吳雪輕輕嘆了口氣,情不自禁地撫摸着她的發縷。他不會扎頭髮,只是將她原本散亂的頭髮用一根黑色緞帶蓬蓬系在背後,她鬢邊發若堆雪,散落在她臉龐,被輕柔的呼吸輕輕吹動着。吳雪將她的頭髮攏在耳後,靜靜地看着她。她不知不覺間已經熟睡了。她太累了。

    等到她睡着了,吳雪將她輕輕放回草鋪上,輕輕說道:“我還是不放心……很快就回來……”

    說着,吳雪熄滅了多餘的燈,只在屋子石室角落裏點了一盞小油燈,將自己的衣服蓋在她身上,在一片幽暗中,換上了一身漆黑的衣服。

    現在,他也是一個匪,一個身着黑衣的匪。

    此前,吳雪就覺得這衣服跟其他匪類的衣服不太相似,但下面巡邏山匪者甚衆,便急匆匆抓了一件衣服就走。瞧這衣服,像是個禮服般,寬袖黑道袍,袖身繡亮銀色雲鶴,在昏暗的空間裏,閃着幽亮的微光。

    吳雪套好了黑色靴子,回身看了一眼翎歌,便將頭髮放下,只在後面紮了個髻,搖身一變,登時成了一個劍眉素面的黑衣公子樣。

    吳雪深呼吸一口氣,提醒自己:你現在是一個匪了,一定要鎮定,不要露出破綻。他拍了拍自己的臉,給自己打了個氣,便輕手輕腳地沿着甬道向外走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出石室的時候,翎歌輕輕地睜開了眼睛,略微有些詫異,害羞地用吳雪的衣服蓋住了臉龐。

    這條甬道很長,而且他之前已經走過幾次,好在,這不像是在江底迷宮時那般,岔路猶如錯枝雜節。吳雪提着一個小油燈,不多久便走出了這條長長的甬道。

    只見眼前豁然開朗,山體內中空寬闊,周圍山壁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甬道,像是一個個螞蟻的巢穴。吳雪就站在其中一條甬道的出口處,俯身望去,只見一條條甬道各自修建了一條石階,一直通往下面的山中之城。石階道路錯亂旁雜,在那城中,吳雪看見了各自忙碌的山匪,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吳雪不由得有些驚詫,暗想:“這些山匪倒是素質極佳,直像那各司其職的工蟻、兵蟻般。只是不知道,這裏有沒有一隻蟻后?”

    吳雪定了定心神,隨之長長吐出一口氣,佯裝是一個山匪沿着階梯向下走去。

    路上,吳雪擡頭挺胸,像是一個四處巡查的沒事人一樣,路過各自忙碌的山匪之中。奇怪的是,所過之處,那些山匪都是停下了手中的忙活,詫異又恭敬地讓出一條路,一言不發,目送着吳雪。

    吳雪閒庭信步地從人羣中走過,他被那些山匪奇異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毛,心想:“他們這是怎麼回事?我不過就是穿了一身跟你們不太一樣的衣服,但也是同位匪類,不用這麼照顧我吧?”

    他沒有停留,徑直下了石階,來到了下面的“城池”邊上。吳雪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暗自思忖:“看來沒有什麼問題,只是被他們看着倒是不自在……”

    又過了一段路,吳雪見到了另一夥山匪,他們正在罵罵咧咧地伴搬着沉重的箱子,看起來頗爲喫力。與之前山匪不同的是,這火山匪穿着鵝黃的衣服,身負輕便皮甲,頭上扎着藏青色布裹。吳雪想:“這大概就是之前所說的明光堂的山匪了。”

    吳雪不想多生事端,便想急急走過去,可是那夥人見到吳雪,皆是大驚失色的模樣,驚愕地看着他,連手中的活計也忘了。一人呆怔地看着黑衣吳雪,立馬被另一個人往路邊拉去,低聲呵斥道:“你不想活了麼?快讓條路!”

    那人這才反應過來,擦了擦額頭的細汗,低聲驚詫道:“他……他怎麼回來了?不是已經……”

    另一人趕忙制止了他,因爲他看見吳雪好奇、疑惑地瞥了他們一眼。那夥身着鵝黃衣服的人頓時噤若寒蟬,連個大氣也不敢出,直愣愣地呆若木雞。

    吳雪就在他們懷疑、驚愕的眼神中穿過,他心中的疑惑愈發濃烈:“真是奇了怪了,怎麼他們看見我都像是見了鬼一般?我們不該是一夥人麼?”

    難道是這衣服的問題?吳雪想,上次情況緊急,他偷偷趁着他們休息的間隙潛入進去,急急忙忙拿了身衣服、食品就走,也顧不得許多,沒想到自己卻是鶴立雞羣了。

    吳雪帶着疑惑,接着走去。只見這城其實並不大,房子的佈局成一圈一圈的圓狀,中間穿插這一條條直道,直通最中間的那座房子。那房子寬大高聳,雖然造型很是奇特,但也可以瞥見其中中原建築的風采。

    “那房子是幹什麼的?”吳雪疑竇叢生,心想:“一路走來,既然他們也沒把我怎麼樣,那看來僞裝就是有些成效的,我且放心去瞧一瞧好了……”

    吳雪便徑直向那最中間的大房子走去,只到了靠近房屋的一處,忽而看見了另一夥山匪。這夥山匪黑甲佩劍,顯然就是那晚吳雪“單騎擒匪”時遇見的鐵劍堂之人。

    吳雪頓時一個激靈,心中一咯噔,心想:“壞了,壞了!那晚跟他們打過照面,若是被他們認出來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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