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滄海神劍 >第五百章 借陰還魂
    如此一來,在蛐蛐達人看來,那就像是兩個死者在對他磕頭一般。臨江多迷信者,多人爲此深信不疑。有敬畏心自然是好的,總比毫無信仰、毫無堅守的人要好。但凡事講究一個度,過了叫迷信,可以信,但是不能太迷。而對於信仰來說,未必就是某種神邸一般的虛無存在。每個人心中都該有所信仰,但不是要過分去迷信。毫無信仰是很可怕的。那是一種形而上此指“道”的存在,也是一個人該有的底線。若無內心所堅守的東西,出現什麼事,在吳雪看來都不是什麼怪事。

    他自知此事缺德,便在心裏連連唸叨。可蝶夢卻爲此而恨透了他,只把他當成了一個內心陰暗的變態。若是爲仵作,此乃天職。

    那蛐蛐達人眼見着死者如此般詭異形式,登時被嚇掉了半條命,他接連後退,一直退到了牆邊再無退路。他額頭冷汗直冒,心想:“這大白天的,難道真就鬧鬼了不成?難道是因爲此地污穢陰暗,這才積怨成陰,作祟人間麼?”

    就在此時,只聽那從那邊傳來一句話:“是何人擾我等亡靈清淨?”那聲音頗爲嘔啞低沉,這一冷不丁響起,蛐蛐達人雙腿抖個不停,下方還浸了一攤水漬。

    他心裏的恐懼已經把它壓垮,只見他立時“噗通”一跪,連連磕頭道:“鬼怪神仙饒命!大仙饒命啊!小人是無意間冒犯於此,大仙饒命!!!”

    停頓了一陣子,只聽那聲音又響了起來:“無意冒犯?哼,那麼爲什麼我等會冤死於此?!還不快速速招來!”

    那蛐蛐達人跪伏在地上,像是一隻大蛐蛐一樣,身體顫抖着說道:“大仙饒命!大仙你們的命不是我害的,全是他們出的主意!”

    “哦?他們?他們是誰?”

    那蛐蛐達人猶豫片刻,只聽那聲音又像是低吼道:“看來你只是一個滿嘴謊言的賊人……我無端命喪黃泉,還未得如土安息,怨念留存於世間。今個兒可倒好,你這賊子親自送上門來,可降地之極陰,定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

    聞言辭頗爲懼戾,蛐蛐達人登時嚇得一哆嗦,直把頭磕地“咚咚”作響,嘴裏喊道:“仙爺饒命!仙爺饒命!小的跟此事無關啊,仙爺明鑑!”

    “哦?無關,怎麼個無關法?你若真是良善,我等自然不會加害與你!”

    蛐蛐達人顫巍巍地說道:“小的已經說了,都是他們的主意,連殺害諸位仙爺也是他們親手抄刀,小的只是迫於無奈被拉扯進來而已!仙爺明鑑,小的只是想保了自己一條狗命,可萬萬不會幹傷天害理的事啊!仙爺!”

    “哦?如此說來,我等倒是糊塗誤會你了,唔?!”

    蛐蛐達人連連告饒,說道:“仙爺怎麼會糊塗,全是小的糊塗,輕信了他們的鬼話,要是知道他們會殺人滅口,小的就算是死也不敢相信他們啊!仙爺饒命啊!在下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不爭氣的小兒,仙爺就饒了小的一條命吧!”

    “你倒有點孝心……”

    那“神仙”思忖片刻,便問道:“我們心有怨念,因此困留人間,心裏時時念叨加害於我等之人,定要教他們碎屍萬段,永世不得超生!”

    見那“神仙”怨念尤深,蛐蛐達人頓時被嚇了一跳,驚惶道:“小的說得句句屬實,如有不屬實,天打五雷轟!墮入地獄深淵,不得超生!!!”

    可天公不作美,偏偏在此時又是一道電閃雷鳴,接着便聽外面的雨聲忽而急驟而降,滿人間荒唐作響。

    蝶夢一直在旁邊凝神聽着吳雪裝神弄鬼,直被這一下抖得發笑,心想:“怕真不是沒做什麼好事,全作惡去了!”

    那蛐蛐達人聞雷聲頓起,而又一股冷風從監獄入口灌了進來,登時滿間燈火飄忽,幽影閃動,好似有千百魔鬼降臨與人間,他頓時嚇得驚叫了一聲,心裏愈發恐懼,態度愈發恭敬。

    只聽他的叩頭聲蓋住了聲勢浩繁的雷雨聲,滿監獄裏皆是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仙爺!仙爺饒命!小的說得句句屬實!此般電閃雷鳴,乃天意,非小的信口雌黃!”

    吳雪暗暗嘆了口氣,讓嗓子休息了片刻,便又壓着聲音戾然道:“諒你也不敢欺瞞……”

    又是一陣電閃雷鳴,就連着深幽的牢獄都忽地亮起了白光,那蛐蛐達人手裏的蛐蛐也撂了,接連叩首,再擡起頭來便見他滿額是血。

    “小的不想幹的……是他們那羣惡徒逼我乾的,我要是不幹,全家人的性命可就遭殃了!!!”

    蛐蛐達人駭然已極,見滿監獄裏鬼影狂舞,登時趴在了地上,連眼睛都不敢再睜開了,與此同時,他上面和下面的閥門同時失去了控制。

    只聽他絮絮叨叨地說道:“小的也是一時鬼迷心竅了!諸位仙爺,小的從小就沒敢幹過什麼壞事,可爲什麼老天要對我如此不公?!我從小就受冷落,沒人跟我做朋友,更是沒有人會願意嫁給我!可好歹我還有疼我愛我的雙親,可偏偏爲什麼老天連他們也要奪走?!蒼天無眼!!!

    我父親給人惡少們打了,卻還說是自己從山上跌下來了,可小的家貧窮潦倒,更是沒有親戚關係……所以他就只能白白等死了!我母親悲慟過度,加之她本就身有頑疾,不久也撒手人寰……

    我受盡了冷眼嘲笑,衆人以我的痛苦爲樂,從那一天起,我就發誓,定要將來幹一番大事業,讓他們主動向我打招呼……嘿嘿……可就算是成了此間一員又怎樣?!

    天下烏鴉一般黑!無論什麼地方,什麼時間,都會有惡徒存在!那爲什麼我不成爲那個大惡徒,去狠狠踩踏別人的嘴臉,反而要叫自己受辱?!”

    說着,蛐蛐達人狂笑不止,他頭緊緊挨着地,他的呼吸很急促,他的身體在劇烈顫抖,他的手指死死扣着冰涼潮溼的地面。只見那地面被他扣出了道道抓痕,連帶着指甲和血跡,一同發出怪異的咯吱聲。他在咬他的牙齒。

    “而當他們來找我的時候,我心甘情願地加入了他們……只有他們不會對我冷嘲熱諷,我們都是用心一氣的好朋友……他們讓我代替成爲他們安插在這裏的眼線,直到有一天,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個玉爵爺……”

    說到此處,他恨得咬牙切齒,像是野獸一般低吼道:

    “什麼狗屁爵爺!裝腔作勢,未見得是真心爲黎民蒼生……嘿嘿嘿……只有他們才能……才能……洗刷人間污跡……他們是風雨雷電……”

    說到此處,吳雪和蝶夢皆是神情黯然,心裏好像堵着什麼,可就是無法排解釋懷。

    蛐蛐達人已然癲狂,他憤恨地抓着地面,完全沒了疼痛,只是在重複着同一個動作,如此來回,指骨已見。他的語言愈發碎片化,多有詞不達意的地方存在,與其說他是在說一段話,不如他是在表達自己的一種情緒。

    “天老爺……林間小白兔,林間小白兔!!!白光,白光!他們才把我當自己人……哈哈哈……我是我自己人,他們是和自己人……風雨雷電!我是這裏的暗線,他們說我是這裏的暗線!我是這裏的唯一一個昏睡者……我想昏睡,我想昏睡……我想白天代替黑夜,我想花朵代替死亡,我想江河匯涌成海,我想清白凝結成藍天白雲,我想……我想……

    我只是協助者……我是他們的眼線是他們的朋友是他們的朋友……他們抓捕了一批人……那是一羣唯恐天下不亂的……那些人……那人人!那些人……全都是怪物的餌料……他們要我給他們通風報信,我發現不了他們……我的眼睛已經失去了光明!我的世界將會一片漆黑!可他們無處不在……無處不在!也許此刻就在我們身邊……他一定在的……那種不需要言語便能知曉一切的祕密……

    我們只是沙礫……岩石成沙。我們都是時間的彌留物……他們就在這裏,他們就在我們的身邊!他們已經降臨,他們讓我成爲他們的內線……我給他們通風報信……這是我的使命……他們來了!他們來了!他們來了!你可曾看見那汪洋大海?

    他們替換了他們,他們死於此處,卻又生於此處……他們無處不在……我是他們的內線……一半黑一半明,沉淪不過兩百載……興盛不過……我們現在還在,我們現在已經消失……被吞噬……

    他們在我這裏,就在我身邊,他們想要救走那幾個反賊……他們救走了那幾個反賊……玉爵爺去追他們……可她註定只是徒勞無功……註定徒勞無功……她只是一個渺小的人,無法改變江河湖海流行的浪潮……你我皆是一樣……”

    吳雪和蝶夢聽他瘋言瘋語至此,終是那:一聲喟嘆了無痕,滿天悲愴語難盡。他們久久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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