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木心不知道她是怎麼到了機艙內的,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到了蘭黎川身邊的。
待她站定的時候,她的面前是兩張牀,牀上躺着一大一小的兩個人。
大的是蘭黎川。
小的是蘭童童。
父子倆安靜地沉睡着。
看着沉睡的蘭黎川和蘭童童,葉木心的心好酸好痛好悲傷。
彷彿沉溺在了悲傷的海洋中。
好可憐的一對父子啊。
“他怎麼了?”她滿臉是淚地轉過臉來問燕山,聲音帶着顫抖。
“在蘭家老宅門外被醉酒的司機撞傷的,那司機已經死了,我查過了,他是被人指使的。”
葉木心沒有再說話,燕山不說,她也猜得到。
這又是一次精心佈局的謀殺。
她轉過身,蹲在蘭黎川的牀前,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蘭黎川的手是溫熱的,可葉木心的心裏卻是寒風呼嘯。
直升機緩緩地升起。
葉木心含着淚哽咽着問蘭黎川:“我已經離開你了,你應該幸福啊,可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你讓我怎麼好啊?你讓童童怎麼辦啊?”
“太太,你別誤會大少,大少私下跟我說了,他懷疑白小姐有問題,是他故意趕走你的,他是爲了保護你的安全……”燕山以爲葉木心是怪蘭黎川趕走了她,輕輕地替他解釋。
“燕山,別說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葉木心顫抖着手撫摸在了蘭黎川清俊的臉頰上,將眼睛貼在他溫熱的手臂上,痛哭出聲。
她忽然哭着問燕山:“爲什麼要出國治療?國內沒救嗎?”
燕山沉默。
“你說啊!”葉木心哭喊起來,她的情緒已經接近奔潰。
燕山點頭:“醫生說,很可能永遠是植物人了。”
“什麼?植物人?”葉木心轉身看着蘭黎川俊美的容顏,渾身一顫。
那一刻,她似乎看見這個男人正掉入了深淵。
她的腦子裏在嗡嗡作響,爲什麼這個男人爲什麼會是這樣的命運?
爲什麼?
蒼天啊,他究竟做錯了什麼,竟然給他這樣的命運?
雖然蘭黎川之前對她什麼都沒講過,但她知道,蘭黎川從七歲的時候就沒有了親生母親,他從小就是在後媽胡麗娜的的手下討生活的。
胡麗娜她已經見識領教過了,那不是一般的狠毒女人。
她那種狠,是能要人命的。
就像豔麗的毒蛇。
她不知道蘭黎川怎麼在這樣的一個女人手上活下來的。
一定很不容易很不容易。
她緊緊地握着蘭黎川的手,哭着搖着他:“黎川,我不要聽到這樣的結果,我也不相信是這樣的結果,你給我醒來!童童需要你照顧啊,你不要躺着,你醒來,你醒來啊,我求你了……童童已經沒有媽媽了,你不能扔下童童不管……”
巨大的悲傷讓她再也說不下去了
燕山也抹了一把眼睛,上前拉起了葉木心,哽咽着說:“太太,鑑定結果出來,白小姐確實不是小少爺的親生母親。”
果然是這樣的結果。
她早就看出白星月不是蘭童童的親生母親。
她擡起朦朧的淚眼問燕山:“這個結果黎川知道嗎?”
燕山很遺憾地搖頭:“結果出來的時候,我到老宅時,已經出事了。”
猶豫了一下,燕山又說:“可能大少也早知道結果了。”
葉木心抱起了蘭童童,親着他的臉蛋,淚水不斷地滑落:“童童,怪不得你不喜歡她,她原來不是你親媽媽啊……”
一天後。
美國一家頂尖級知名腦外科醫院病房。
做過手術的蘭童童和蘭黎川都靜靜地躺着。
若不是蘭黎川也受傷了,蘭童童不可能被送到這個醫院做治療。
雖然很愛蘭童童這個長孫,但在蘭瑜眼中,蘭黎川的價值遠比蘭童童要大,蘭陵不能沒有蘭黎川。
有了蘭黎川這個兒子,孫子還會有很多。
所以,蘭童童受傷時,蘭瑜雖然有能力,但沒有捨得動用全部力量送蘭童童出國治療。
而蘭黎川這一出事,他是毫不猶豫地動用了所有的關係將蘭黎川送到美國做治療。
這背後的花費上億。
但蘭瑜覺得值,只要蘭黎川活着,這些錢他會很快賺回來的。
蘭瑜比誰都清楚,蘭陵這些年的發展壯大,全是蘭黎川的功勞。
葉木心靜靜地坐在兩張牀中間,一臉的憔悴,卻也是一臉的希望。
醫生說了,手術很成功,兩個人顱內的淤血都清除了,剩下的就是康復了。
她一手握着蘭童童的手,一手握着蘭黎川的手。
三個人的手緊緊地牽在一起。
“童童,”她望着左邊牀上沉睡的蘭童童,“你要快點醒來,你醒了之後,你就會看到你的親生媽媽了。”
“黎川,”她又望着右邊牀上沉睡的蘭黎川,“你也要快點醒來,我有好多好多話要和你說,我有個祕密要告訴你,我一直做一個夢,夢見美國西部的鄉村,安靜,寧謐,那兒有個非常美的莊園,夢見我和一個男人在那裏生活,男人帶着我騎馬,帶着我划船,帶着我看日出日落……而你,就是我夢中的那個男人……”
說到這兒,蘭黎川的睫毛忽然微微顫抖起來。
他的睫毛比女人的還要長還要濃密,非常好看,是那種讓女人看了都要嫉妒的好看。
葉木心注意到蘭黎川睫毛顫抖,心中一動,又驚又喜:“黎川,你聽得到嗎?”
蘭黎川的睫毛又一陣顫抖,好像要睜開似的。
不自覺地,葉木心的臉肉眼可見地泛紅了,若是蘭黎川醒着,她恐怕永遠也不會說這些話的。
因爲,那樣的話,他很可能會以爲她在編故事,在博取他的愛吧?
蘭黎川的睫毛又顫了顫。
“黎川?”葉木心盯着那睫毛,屏住了呼吸,滿眼希望地望着蘭黎川。
但終究,希望一點一點從臉上消失,蘭黎川沒有醒來,沒有睜開眼。
失望地嘆了一口氣,葉木心握緊了蘭黎川的手,又開始講她的夢:“黎川,你是不是也去過那個地方呢?那個地方真的很美,有大大的磨坊,有美麗的房子……安靜自由,沒有約束,沒有競爭,沒有爾虞我詐,靜謐,安詳……黎川,就因爲這一點,我這一生就認定你了,不管你是什麼樣子,哪怕你永遠這樣了,我都會陪着你,照顧你,永遠不會放棄你,永遠不會離開你……還有童童,我會幫着他找到他的親媽媽的……”
說出了這些壓在心頭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講過的話,葉木心覺得沉積在心頭厚重的陰霾被滌盪得乾乾淨淨……
“後來,我和他都掉進了水裏……”
說到開心的地方,她笑了……
說到傷心的地方,她哭了……
她雙手十指緊緊地扣着蘭黎川的左手,兀自說着自己的夢,卻不知另一側,蘭黎川的右手在微微地顫動。
他的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似乎爲葉木心歡喜,也爲葉木心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