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仗劍山河錄 >第三十三章 三拜
    清麗女子起身,緩緩走向一旁不知所措,頭都快低到桌子底下的李南。

    陳玉節見狀,桌底下猛踢李南雙腳,連連乾咳提醒。

    清麗女子對着終於擡起頭來的李南嫣然一笑,側身施了個萬福,“謝過公子方纔救命之恩。”

    李南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姑娘不必多禮。方纔只顧着救人,那個,那個……”

    清麗女子打斷李南的吞吞吐吐,再次躬身,“女子還請公子繼續出手搭救,送我姐弟二人回到涼州城內,再護住我姐弟二人接下來幾日的安危,女子定當備上厚禮報答少俠。”

    見對方絕口不提方纔那粒襲胸的花生米,李南稍微自在了些,只是聽完清麗女子的請求後,皺眉道:“姑娘,其實這種行俠仗義助人的事不用你請求,我自當會挺身而出。只是能否緩個一日,等到明清明過後,在下絕對全力無償護送你姐弟兩人。”

    州道上有哞哞牛車聲傳來,原來是石匠送來李南定好的五塊石碑。

    李南歉意道:“還望姑娘理解,在下今明兩日有要事要辦,同樣不能耽擱。”

    請求之人與被請之人均在清明節這一有要事,陳玉節搖了搖頭,大感頭痛,與李南起身離開茶肆,前去爲牛車帶路。

    清麗女子抹掉眼角一滴不由自主的眼淚,深吸一口氣後跟上李南,“還望少俠回心轉意,事後我祝家定當涌泉相報。”

    李南一番人交戰,不敢答話,低頭默默行走。

    清麗女子緊緊跟在李南身後,似乎鐵了心要抓住這跟唯一的救命稻草。

    石匠被女子容顏驚豔,看不懂這一對似乎一個內心有愧一個脾氣倔強的年輕男女,悶聲趕車。

    陳玉節看着祝姓女子似乎要跟到李南家裏的架勢,苦笑一聲,返身回到茶肆,扶着重傷的吳統領起身,讓錦衣少年暫時拋下已經沒氣了的車伕,遠遠跟在李南後面。

    兩輛牛車趕到山腳已經無法前進了,李南幫着石匠卸下五塊石碑,付過尾銀後謝絕了石匠的刻字,向石匠討要了一個鑿刀,準備親手刻字。

    清麗女子靜靜等待石匠離開,又施了一個萬福,同樣還是那句話:“還請少俠繼續搭救我姐弟二人,日後願送少俠一半祝家家產。”

    看着一路走來施禮請求不下十次的清麗女子,陳玉節忽然有點同情李南了,眼不見爲淨,乾脆扶着吳統領去了李南家中,準備將寧大夫的草藥先給吳統領敷上。

    錦衣少年一言不發,寸步不離跟在清麗女子身旁,如姐姐一般倔強。

    李南深吸一口氣,一把扛起一塊重逾千斤的石塊進山,將心中的兩難憋屈盡數化爲力氣發泄到石碑上。

    李南接連五個來回,一對姐弟跟了五個來回,手上肌膚身上衣服盡是樹枝掛痕,錦衣少年臉上與清麗女子手上佈滿了被鋒利茅草割出來的細微血痕。

    放下最後一塊石碑,李南對着這對倔強沉默的姐弟輕聲道:“姑娘,我想幫你,也願意幫你,我也不要你的一絲一毫謝禮,更別提你的祝家家產,但能否緩個一日。”

    石碑正面光滑平整,但卻無一刻字,李南對讓家人十九年淹沒在荒草中分外愧疚,決定親自爲五人刻碑,碑上的一筆一劃都不願來自他人。

    李南掏出鑿刀,氣機蘊藏於刀,如雕豆腐,“這裏五座墳,裏面葬的分別是我父母、祖父母,以及一位於我家有大恩的高僧,全部死於十九年前我剛出生後沒多久的同一。我自幼被人帶到巴州長大,直至前幾日纔回到這裏,我今年十九,這裏五座墳就這樣寂寥被荒草淹沒了十九年。難得尋到祖墳,明日就是清明,你我怎麼能就這樣擦肩而過,難道要我死去的親人繼續空等。”

    娓娓道來,李南語氣平靜,清麗女子也逐漸沉默,似乎知曉自己的請求強人所難。

    良久,五塊石碑刻字完畢,李南體內氣機已經十去七八。

    清麗女子拉着錦衣少年向李南重重一拜,泣聲道:“謝過公子方纔救命之恩,更謝過公子的一路來的好心包容。女子深知自己是強恩公所難,不敢再求,這就孤身進城,明日就算是死,也要祭祀大典上痛斥二房的忘恩負義爲利賣祖。女子現在唯有一求,請求公子幫忙照看家弟青池,公子大可將清池示作家奴僕人,只求公子能夠護住清池性命。若公子日後能助清池重回祝家,爲家中冤死的護院賬房討回公道,女子今世無以回報,願來世願生生世世爲奴爲婢伺候公子。”

    清麗女子給李南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起身下山。

    李南趕緊攔住這個倔強女子,死也不讓對方進城枉送性命。

    不遠處,草木聳動,陳玉節擋開樹枝,攙扶着吳婆上山。

    陳玉節解釋道:“吳婆看見村頭石匠牛車,就過來你家中問問,聽你要給家人立碑,非得上山看看。”

    吳婆看着如老母雞護住雞一般的二人,問道:“南,你這是幹嘛呢?欺負人家姑娘了,不像話。來來,姑娘,跟婆婆下,南這子心不壞,別太認真。”

    吳婆一把拉過清麗女子,只當是村裏丫頭一般輕聲安慰。

    錦衣少年緊緊抓住清麗女子衣角,擡頭仰望姐姐,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一般,豆大的淚珠四散飛濺。

    李南右手以指爲劍,劃破手心,依次滴血在刻好的字上,再埋好五塊墓碑。

    以鮮血作硃砂,銘記五塊碑文。

    字字入血,筆筆從心。

    吳婆看着心疼,對着跪在墳前的李南道:“南,你這傻孩子幹嘛呢!怎麼這麼折騰自己身子,你家人要是活着肯定心痛死。報仇的事沒有頭緒線索就算了,誰家長輩會希望自家孩子去涉險?都跟你了,你這時候要是趕緊娶個媳婦生個大胖子,你父母祖父母肯定最高興,一切都好。”

    者無心,聽着有意。

    清麗女子走到墳前,與李南並排而跪。

    清麗女子對着地一拜!

    祝姓女子對着墳頭一拜!

    她最後對着李南一拜!

    她朗聲道:“我祝清紗從今日起就是李家兒媳,懇請在之靈的公公婆婆恩公體諒,允許夫君先欠下明日大祭,助李家兒媳清紗爲家人討回公道,明年清明清紗定當帶着李家血脈前來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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