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婆看得莫名其妙,不過當聽到祝清紗最後一句話時,老臉笑得樂開了花,轉眼將自己孫女忘得一乾二淨。
李南也被清麗女子三拜嚇得失魂落魄,兩眼直勾勾得看着這個名叫祝清紗的倔強女子。
祝清紗拉過錦衣少年,血痕依稀的纖纖玉手一指,“清池,叫姐夫。”
錦衣少年眼瞪得滾圓,嘴脣緊閉就是不肯開口,大戶人家的子女從錦衣玉食,更多的是舞文弄墨知書達理,待客言商間無形中的家學薰陶,自然知曉這一聲姐夫的意義。
啪!
錦衣少年臉上驟現一片蒼白,而後迅速泛起一道清晰可見的巴掌手印。
錦衣少年擡頭,嘴脣微張,“姐……”
祝清紗擡手又是一巴掌,怒聲道:“叫姐夫!”
錦衣少年淚如雨下,哭泣出聲,“姐夫……”
吳婆趕緊拉過錦衣少年,“嘿,這幹嘛呢!好好的幹嘛打孩子啊!”
吳婆轉身訓斥李南,“南,這到底怎麼回事,有什麼事不能好好,非得鬧這樣。你們兩個年輕也真是,脾氣都這麼倔,我南,人家姑娘都這樣了,你可得別再死性子了,明日我讓你大爺來先替你掃墓,你也別非得犟在這,稍微晚幾也沒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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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南駕駛先前捨棄在州道上的雙騎馬車,車廂內擠着祝家姐弟,以及身受重傷的吳統領。
祝清紗本意讓吳統領留下養傷,不必再陪同回涼州城內涉險,但熬不過吳統領的堅持,乾等無用,如果此行失敗留着殘軀也於事無補,索性冒險一闖,他那張老臉勉強還能鎮住幾個不安分的宵之人。
陳玉節騎着那匹一抹白雪壓烏雲的駿馬跟在一旁,用他的話,就是南你個主人翁都不在家我這個當客人的更不合適留下,不如陪你進城去湊湊熱鬧。
祝清紗掀開簾子,鑽出車廂坐在李南身旁,輕聲道:“吳統領身受重傷不便曲坐,我出來吹吹風思考下接下來的事情。”
李南如臨大敵,正襟危坐,不敢答話,只得默默揚鞭駕車。
祝清紗拉過李南滴血染碑的左手放在腿上,從袖中抽出一條青色手帕,纏繞一圈打個秀氣的蝴蝶結,輕緩溫柔。
李南只感覺十九年來,內心從未如此清淨安寧。
祝清紗臉頰一紅,低頭輕語:“這次返回城中,夫君只需護住我與清池安危即可,如果只是正常的生意手段與長房二房之爭,妾身自會解決。二房得寸進尺貪得無厭,這次假借我南下拜訪各路生意上夥伴不在涼州趁機奪權,我雖然非常被動,但也不是隨便任人拿捏的。”
聽到“夫君”稱呼,李南頓感窘迫,“祝姐請自惜聲譽!先前墳頭三拜……那事萬萬不可當真!”
祝清紗猛地擡頭望向李南,眼神堅定,“要當真!妾身誓言不僅是對夫君一個人,更是對在之靈的五位公公婆婆恩人。妾身雖是一介女兒身,但也自幼讀過不少聖賢書籍,父親病逝後也曾親自教導過清池爲人處世的道理,不敢知書達理,至少知曉信之一字爲人言根本。清池尚且年幼,妾身能夠暫領長房事務接下祝家生意,這幾年也是憑藉信之一字與生意上的長輩互利共贏。”
李南終於有膽子側過頭來,大聲抗議道:“不醜,好看,真的很好看!”
一直清冷鎮靜恍如凍顏的祝清紗擡頭對着李南嬌羞一笑,雙頰豔若桃花。
馬鞭揚在空中久久不落,李南在這一刻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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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村莊距離涼州城二十餘里,下午在茶肆與墳頭也花費不了不少時間,馬車腳力不如騎馬,不過也趕在黑城門關閉前進了涼州城。
在城外幾裏處,又遇上了一撥埋伏,假裝驢車損壞貨物傾倒攔住了去路。不過在李南的全神戒備下,四人兵器堪堪出鞘三寸,就被李南一劍斬殺。
在祝清紗的指引下,馬車穿過城中幾條街道,停在城東一樁大宅外面。
聽到馬蹄車輪聲響,兩隻半人高石獅後的宅門露出一條縫,門房伸出腦袋看到那輛熟悉的馬車後,喜極而泣,將平日裏管家要求嚴格恪守的規矩徹底拋在腦後,對着院內高呼:“姐跟少爺回來啦!”
李南跳下馬車,聽到祝清池輕喚,左手微伸,眼角含笑。李南趕緊繞車跑,搭手扶腰半抱祝清池下車。
祝清池一把跳下馬車,看着久違的宅院,歡呼雀躍。
陳玉節將那匹駿馬繮繩遞給門房,與李南一起搭着吳統領下了馬車交給祝府護院。
院內,十來個侍女僕人涌出大門,看到祝家姐弟安然無恙,紛紛落淚慶幸。
李南仔細一掃而過,均是尋常人士,復又環顧四周,街角屋檐,無一落下。
進了院子,祝清紗見李南神色戒備,輕聲道:“夫君大可暫且放心,院內十幾個僕人均是妾身父親留下的忠厚之人,不會加害我姐弟二人。”
用過晚膳,祝清池早早回房去歇息了,終究是個半大的孩,接連收到兩次驚嚇,已經精神疲憊。
祝清紗讓下人去請來城中醫館大夫,爲吳統領治療傷勢,陳玉節也跟着過去,問大夫自己腰間傷口還要幾才能徹底痊癒,想着早日重新生龍活虎。
堂內,祝清紗正在仔細詢問管家,以及方纔挑燈趕過來的一位管事。
李南坐在院中,閉目存思,凝神入定,體內氣機如滔滔江水,全身經脈竅穴遊走不停。經蹲虎山與滄桑漢子傾力而出一戰,下午在墳前心無旁騖御氣刻碑,碑文不曾有絲毫偏失,李南頗有所得,自信再次遇上貨真價實生死搏鬥而來的二品高手,能夠不再如之前那般讓對方遊刃有餘。
銅環扣門響動,有婦人深夜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