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刺客,祝家姐弟又是兩人,前幾日跟着祝清紗外出拜訪家族生意上夥伴的護衛在返程途中盡數死傷,留在家中保莊護院的也被二房藉機支出城外,這讓祝家的防護力量大爲減弱,李南成了整個祝家大院唯一的守衛。
養傷半個月的陳玉節本應也能派上點用場,可方纔情急之下爲救祝清池,他以身爲盾擋住了那一刀。李南看着舊傷未愈,新傷又生的陳玉節,心中愧疚萬分,兩人相伴闖蕩江湖尚不足一月時光,就已經接連兩次受傷,而且可以皆因自己而起。
祝清紗返回屋內,拉着睡眼朦朧的祝清池,讓下人送來溫水毛巾,簡單晨洗過後讓下人同樣伺候李南晨洗。
喫過精緻茶點早飯時,陳玉節摸着後背新添傷口感慨道:“南,這江湖越來越不好混了,身上又多了一道疤。還好我賦異稟,多年村裏霸王不是白當的,挑的皮厚的地方挨刀。”
李南還未答話,祝清紗搶先道:“多謝叔捨身救下家弟,清紗謹記於心。清池,快給陳公子敬茶道謝。”
從昨日的陳公子到方纔的叔,這讓陳玉節大爲受用變爲對李南的刮目相看,這進度頗爲客觀啊,看樣子明年真有希望能出來個大胖子。
一旁的李南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只當沒看見陳玉節那讚賞戲謔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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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祖墳位於涼州城外一座山,早幾十年前不過是一座荒蕪山,祝家老一輩去世後就近埋葬在此。這二三十年祝家逐漸發跡後,開枝散葉的後人有意無意驅逐閒雜鄉民,將山上的歷代前人墳墓大肆修葺一番,山慢慢演變成了祝家獨享風水地。
李南騎馬相伴在祝家姐弟馬車旁邊,由東門出城一路直行幾裏後,拐過一條祝家子弟花費不少銀兩修出來直通祖墳偏道,一盞茶功夫後前方出現一座山,山腳下已經聚攏了不少人。白髮老翁,續須儒生,稚童幼兒,卻無一寶氣婦女胭脂佳人。
由府中下人臨時擔任的馬伕籲停馬車,李南當即勒馬,與牽着祝清池的祝清紗一起前進登山。
祝清紗親拉着祝清池,親切與先到場的每一位打過招呼,逐一將逐漸懂事的祝清池介紹給族內各位長輩。
若有人問起身後一直靜靜跟隨的李南,祝清紗同樣毫不在意,雲淡風輕道是自家夫君。
一時之間,李南隱隱成了場上的焦點,只是祝氏旁支族人望着他的眼光頗爲複雜,有欣慰,有讚賞,但更多的是隱隱的擔憂。
這時,一輛雙騎馬車帶着一路塵煙急速駛來,臨近山腳下衆人才堪堪放慢速度,直直衝進道路旁停放馬車的空地。
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牽着車內兩個十來歲的男孩下車,三人眉眼五官如出一轍,頗爲俊朗,與祝清池依稀也有幾分相似。
祝清紗側身低頭,對李南輕聲道:“祝公高,也就是我二叔,昨夜那個婦人的夫君,也正是這次對我長房圖謀不軌的領頭之人。”
祝公高喚過兩個正與祝清池聲嬉鬧的男童,“清瓊,清琅,快快過來,叫姐夫。”
兩個脆生生喊着姐夫的男童,讓李南方纔對祝公高的防備心外頗剩好感,至少這兩個真男童對祝家姐弟並無惡意。
祝清紗施了個萬福,“清紗見過二叔。”
祝公高笑道:“清紗真是好福氣,恰逢今日又是清明,我做個主,讓李公子今日也隨你長房一同進山,去拜拜你父親。”
一旁始終溫和待人的李南似欲反駁,卻被祝清紗輕輕拉住左手,微微搖動。
各房人已到齊,就此登山,焚香祭奠祝氏先祖。
祝氏雖然近二三十年發跡,一躍成爲涼州境內排得上號的大宗族,但真正富貴起來的也不過是祝公高一輩十來個青壯,其他的各旁支也只是依附在這數十顆大樹下藉機乘涼喝湯。
清明祭祖一事,各族人紛擁而至,但真正的由哪一支哪一房敬上第一柱香卻大有學問,並不是以年長輩高者爲先,而是暗地裏以各支財力家境底蘊爲尊。
祝公高一馬當先進入山口,祝清紗與祝清池落後半步緊跟,身旁是祝公高那一對十來歲的兒子,再往後是祝清紗幾個叔伯輩,幾個白髮老翁無聲地淹沒在隊伍中。
李南幾次想要脫離隊伍,卻始終狠不下心來。
掙脫祝清紗緊握的手不難,難的是對方那顆決然的心意。
統一祭拜過祝家涼州一脈的先祖,幾十個祝氏族人才分散開來,各自祭拜各房先輩。
祝公高領着祝清紗三人與兩個兒子祭拜過這一支先祖,再看着五人在哥哥祝公遠墳前依次磕頭,內心複雜。
祝清紗起身,緩緩走到祝公高身旁,兩人一起眺望山下琳琅滿目的馬車馬匹。
祝公高轉過身子,看着侄女那一如既往地平靜臉色,道:“清紗,不妨你趁機尋個良辰吉日,與李公子就此成親,家中生意上的事你也別在操心了,二叔我大可幫着點,等幾年再讓清池接手。至於被衙門捉拿進去的幾個管事,我也會去郡守府走動走動,解釋清楚緣由,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洗清冤屈,安心回家了。”
祝清紗置若罔聞,認真道:“謝過二叔好意,不過長房的幾個管事先生冤屈一事,我長房自然能夠解決,就不勞二叔分心了。”
祝公高嘆了口氣,衣袖一甩,帶着兩個兒子就此下山。
旁邊再無外人,祝清紗對着一直沉默面有不安的李南道:“好了,現在你我都祭拜過彼此父母了,我就算心生悔意也無濟於事了。”
信之一字,人言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