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北半球天亮得很早。
早上七點,發現手機沒電的露華給南葛隊所在的宿舍管理員打了電話,謝絕了東邦隊員們的早飯邀請,匆匆返回位於球場另一側的賓館。她踏進大廳時,與正要出門的翼撞上了。
“露華我到處找你”翼已經換上了運動衣,臉上潮紅一片,額前還帶着汗珠,匆匆跑來抓住了露華的胳膊,似乎爲了確認她是真人,卻放低了聲音:“聽說你昨晚跟東邦的隊員一起出去了手機也沒人接,我還以爲以爲”
露華眨着無辜的眼睛看他:“以爲教練臨場叛逃”
翼無奈地閉了閉眼,大聲說:“以爲教練遭到對手尋仇”
兩個人撲哧一下都笑了,露華指了指場地後院的備用草坪,那裏已經站了許多正在晨練的人。披着帶着露水的晨光,他們靜靜地揀個角落坐下,露華這才一五一十把日向同北詰教練的分歧、進入全國淘汰賽階段被冷藏、以及澤田小朋友來找自己幫忙的經過說了一遍。
“這麼說來,小次郎不是保存實力,是教練不讓他上場啊。”翼恍然大悟,連忙追問,“聽起來挺嚴重的,你真的跟北詰教練去交涉了”
“我認爲最好能說服小次郎向教練認錯,是挺難的。都打好一肚子草稿了,結果過去後才知道小次郎已經把教練約到了訓練場上,說:晚上單挑。”露華眉飛色舞,用講故事的口吻說,不知不覺沿用了翼的稱呼,“當時我們嚇壞了,以爲小次郎要跟北詰教練動手呢,結果小次郎主動向教練道歉了,希望他能在決賽裏上場爲了跟你一決勝負。”
翼只關心結果:“後來呢北詰教練同意了嗎”
“那還用說。”露華神祕地一眨眼睛,“小次郎的團隊協調性差了些,但是他的個人能力毋庸置疑就算他不申請,決賽中北詰教練也會派他上場的。比起面子,他們認爲勝利更重要。”
翼若有所思,慢慢點點頭:“我能想象得到。勝利,只有這個理由會讓小次郎低頭。”
“東邦隊員們還是服小次郎的。北詰教練說他不能收回對日向的懲罰,東邦全隊嘩啦一下,全部向他請求,讓小次郎明天上場不然他們就棄賽云云,最後他們回宿舍時把時間忘了。”露華長舒一口氣,攤開雙手,“門早鎖了,手機不出所料地沒電了,只能在那邊住了一宿。怕你們擔心,我這不一早就打電話過來了麼”
翼忍不住笑了,拍拍露華的肩膀:“教練辛苦了只是,下次出去之前,能先通知我一聲嗎一早不見你人,電話也打不通,又不敢讓隊上其他人知道,阿了急得團團轉,差點兒就要報警了”
露華雙手合十放在額前,調皮地低下頭:“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這次是我不好,我保證下次會叫上隊長一起去,讓阿了自個捉迷藏吧”
翼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露華接着問道:“隊長不是睡在住院部麼,怎麼反而回來了”
露華連忙又問:“大家都開始晨練了嗎我們的士氣怎麼樣”
“一切都很好,你放心吧。”翼點點頭,又撓撓頭,“三年了,每次的總結會、動員會,都是教練組織的,今天早上你不在,我真的嚇了一跳,跟隊員們講話也有些不習慣了。”
“我當教練,還不是託你的福”太陽正在升起,映着露華微笑的雙眼閃閃發亮,像極了兩顆晶瑩的露水,“我記得很清楚,太郎、源三和羅伯特先生都離開後的第二天,你在河邊的小草坪上對我說過:因爲我現在的實力還不夠,如果我比從前更加努力,一定會在職業足壇上再見到他們的。”
翼怔了怔,也沉浸在回憶中,低聲說:“是呀三年了,你居然仍記得這麼清楚啊。”
“我怎麼會忘記呢”露華狡黠一笑,“你抱着我哇哇大哭,邊哭邊說又傷感又吐字不清的話,害得我也難過起來了。”
“那麼丟臉的事我到是希望你趕緊忘了吧。”翼臉紅了。
“我不會忘記的。”露華仍在笑,但語氣和善,沒有嘲笑的意味,她認真地對翼說:“在別人看來,你是個戰無不勝的天才,有你在,我們總是能勝利。不過,我知道,翼君會着急,總是哭,害怕失敗,被人們寄予厚望而有比別人更多的壓力。而多數時候你能夠勝利,完全是憑着意志和不懈的努力,積少成多、一步一個腳印,取得了今天這樣的成績。”
翼的臉仍然很紅,但他看向露華的眼波清澈,聲音不自覺地更低了:“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天才,我只是想成爲職業足球選手。我覺得,羅伯特走後,憑我自己是做不到這樣的是因爲,我有你在。”
露華輕笑着搖搖頭:“你太低估自己的潛力了。我相信,就算沒有我在,只要翼君還是這個努力的翼君,他也一定可以做到的。”
晨光破曉,旭日已高高升起,瑰麗的朝霞伴着金輝,朝遼闊的天空無限揮灑開來,這是翼最喜歡的日出。他與露華對視一會兒,緩慢而鄭重地點點頭。
他們向南葛隊員們所在的那一小片運動場走去,耳邊傳來隊友們各具特色的呼喊,翼情不自禁,嘴上掛了一抹微笑。一天又一天,他們已經一起經歷了一千多個這樣緊張又美好的清晨。三年多來,無時無刻不盼着早日去巴西踢球,但是此刻,至關重要的國三決賽即將開始,在日本的最後一場正式比賽即將來臨之時,翼突然覺得心頭涌起濃濃的不捨。
讓時間流逝得慢一點吧。拜託再慢一點點吧。
第七章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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