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華暈得來勢洶洶,昏倒後的症狀並沒有繼續加重。路德和隊醫們第一時間帶她去最近的醫院拍腦部ct、接受檢查,診斷結果是血管抑制性頭暈,因無法住院的緣故,就在醫院配好了藥水,又開了未來一週需要口服的藥物,再一起回到球場、日本隊的專用更衣室中。此刻露華正躺在更衣室裏面一間更小的臨時診療室裏輸液。
球員們到達球場時,診療室的門關着,透過門上的一扇圓形玻璃小窗可以看到內部情況。片桐、路德和年紀最大的隊醫守在門前,他們急急地湊過去,沒等見上發問,路德在醫生和片桐之前開了口。
“初步診斷結果,是由於貧血、腦部供血過少與近期嚴重睡眠不足,引起的暫時性昏厥。”隊伍末尾,個子最小的平頭小男孩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路德斟酌再三,用了幾個不太嚇人的詞彙,“大小姐的血壓還算平穩,應該是積勞引起的突發。”
“今後會有後遺症嗎”三杉眉頭一緊,搶先問道。
“具體情況,要看採樣血液綜合化驗的結果。”隊醫接着說,搖了搖頭,鏡片下的目光掃向翼這幾個來自同一所中學的球員與他們的女生教練十分親近,他這些天都看在眼裏。翼覺得醫生的口氣裏帶着責備,“也要給大家提個醒,今後,儘量避免慣性疲勞和熬夜,不然小小年紀就落下病根,不是鬧着玩的。”
澤田真的要哭了,趕忙低下頭,誠懇地說:“對不起,領隊,還有路德先生,我不該跟學姐開玩笑。害她病倒,實在抱歉今後再也不會了”
“路德先生,對不起”翼對着路德的襯衣釦子說,他都不知道用什麼表情面對他,儘量吐字清晰,然而還是無法避免,他的聲音打着顫兒,帶着深深的自責,“我對她說我們等着你的指示我知道她很累很累了,我還拿我自己的事煩她都怪我平時太習慣依賴她了,非常,對不起”
就在昨晚,露華告訴他,羅伯特的確還在巴黎,她會繼續幫他留意明年自己去了巴西不就能見到羅伯特了嗎他怎麼就這麼心急呢現在,露華真的累倒了,翼恨不得揍前幾天的自己一頓,第一次把羅伯特拋到了腦後。
“怪我。”若林立刻接口說,他低着頭,把自己的幸運物運動遮陽帽抓在手裏,不安地揉來揉去,“昨晚,我們一起整理德國球員們的資料,寫到凌晨兩點多,我睡着了,再睜眼是六點半。露華給我蓋了條被子,我不知道後來她又修改了多久”
“不,是我的責任”隊長松山跟着表態,聲音低沉、沮喪,“秋庭同學一直在想辦法,讓大家好好相處。團結隊員是隊長我的責任,卻讓她一直費心,真是我失職了,讓秋庭同學累得生病,對不起”
聽到松山這麼說,男生們全都低下了頭,一副“任您痛罵痛打絕不頂嘴還手”的蔫茄子狀。來到巴黎之後,隊中唯一的女生在他們中不遺餘力地調節氣氛,頂着兩個熊貓眼招搖過市,房間的燈天天亮到半夜一點鐘之後,他們哪個人沒看到過
儘管他們不是故意的,害她生病的緣由卻是人人都有份,連見上和片桐都無言應對。雪崩來臨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路德像往常一樣聳聳肩,聲音聽不出喜怒:“這是大小姐的工作,她會不遺餘力做好她能做到的事情。我猜,大小姐會這麼回答:好不容易拼到決賽,隊中大腦卻倒下了,這是上天留給你們的考驗所以,大家夥兒能做的,就是喫透這份資料,不要讓大小姐的努力白費吧。”
“這本來就是我們份內的事情。爲了指揮比賽,秋庭同學殫精竭慮,費了太多心。”三杉深深地看了休息室一眼。他們同爲助理教練,都爲這支球隊付出了心血,然而,露華參與的戰術會議比他多,提出的臨場指揮建議也比他多。也許是教練考慮到他另有球員這個身份,而避免讓他熬夜工作。
昨晚,如果他加入了她和若林的工作,是不是就能早一點兒結束她就不會累暈了
三杉清楚,露華的症狀不是因爲昨天一個晚上通宵而造成的,但是,現在的他也十足後悔起來。無論如何,她倒下了,他卻還精神十足地站在這裏,已經說明了許多問題。
岬站在門前,透過玻璃窗看去,狹長的護理室中只有兩張牀,其中之一被白色布簾遮着大半個牀位,只能看到牀單和被子的下半部分。露華的平底涼鞋擱在牀尾,冷冰冰的金屬架立在牀頭,上面吊着好幾瓶淡藍色的液體,一條長長的透明針管從玻璃瓶口垂下,沒入布簾之內。
嘀嗒、嘀嗒。滴管內接連不斷地掉落液體,彷彿昨天的雨滴,彷彿血液在流動。
一門之隔,悄無聲息,是可以讓人好好睡一覺的安靜。
“我們來驗證它吧。”岬轉過身,說出了離開公園後的第一個句子。他的臉色仍顯得非常疲憊,但語氣很平靜。
松山看了看岬,用力攥了攥他的手,大聲說:“秋庭同學的這番苦心,我們絕對不能辜負大家夥兒,加把勁,拿下這個冠軍,好不好”
第十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