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恣意怒馬江湖行 >第十六章 馬坊鎮
    鄺凡飛拉過他的手,爲他一一接好,道:“好了,這下我們兩清了,互不相欠。”謝老大道:“但願你這血真有那麼神奇,把我該死的病根治好。不再和你計較,敬你曾經做過忠義俠士做過的事情。再怎麼樣,我曾經也熱血過。”隨後徑走向謝老四,道:“四弟,我們多年不再往來,今天因爲他又一次碰面,爹孃的死我不會忘,毓兒的死我也不會忘,我們一起逃命受苦的日子也不會忘,你還是我的兄弟。我們的路不同,你還是做你山野樵夫,我還是過我逍遙的日子,希望我們都能各自安好。”他拿起謝老四身邊的斗笠和細劍,縱身躍上屋頂,遲疑了一下,又回頭朝鄺凡飛道:“倘若有一天漢人奮起對抗朝廷,而我也還沒死的話,也許我們會再見面的,後會有期!”說罷施展輕功已經邁出數尺遠,消失在山林中。

    鄺凡飛突然想起什麼,急忙跟着躍上屋頂,哪還有影子。於是只好雙手搭在嘴邊,朝密林中大喊:“江湖傳言貪狼刺現身,謝大哥可有耳聞?”

    過了許久,山谷裏才傳來“下個月十七,吊馬川”幾聲迴應。鄺凡飛得高低二人所救,心中甚是感激,本來漫無目的只想出來走走瞧瞧的他,突然心中有了方向。自從那年殺死登州府上下躲起來當農夫的那刻,他曾經那顆熱血的心變得漸漸麻木,也許如果沒有那天夜裏被迫出手救下村裏老小,可能現在還是在村子裏過着日復一日的生活。在安逸的環境下待久了,人自然就會變得與世無爭,雖然安穩,卻也只是安穩。當他重新踏進江湖,才重新喚起那份激情,才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四平八穩的人生之適合普通老百姓,而對於習武之人來說,尤其是青年人,簡直就是侮辱。

    這正是:

    少年自有凌雲志,讀書豈爲稻粱謀。他年會將鴻鵠力,一朝踏遍五十州。

    少年自有凌雲志,哪管旁人碎碎言。且趁年少恣意狂,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在屋頂上想得出神,直到底下謝老四喊了又喊,“鄺老弟,鄺老弟!”這纔回過神來。謝老四道:“鄺老弟,快下來,這房子塌了一角,根基不穩,危險得很。”鄺凡飛這才躍下,道:“謝四哥剛出手替我擋了一劍,這手這麼樣了。”“沒事沒事,皮肉外傷,包紮一下,再去村口藥鋪買點金創藥敷上就好。”

    鄺凡飛面露愧色,道:“這幾天承蒙謝四哥照顧,沒想到還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害的這屋子都給弄塌了一大塊。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

    謝老四道:“言重了鄺老弟,這些都是小事,要不是你吃了我大哥什麼巨蜥,他也不會一路追到這裏來,我兄弟二人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見,心中的那個心結也不知如何解開。雖然只是匆匆一面,他仍是對我惡語相向,像極了當年,其實他是刀子嘴,心裏還是認我這個兄弟的,這就夠了。”

    鄺凡飛擡腳蹭了蹭鞋子邊緣的一層爛泥,鬆了鬆肩膀,抓了根倚在牆邊的笤帚,一邊把散落是木塊、碎屑掃成一堆,一邊道:“這麼說還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咯?我還是老老實實幫你把這缺角補好吧,不然我心裏可真是過意不去。”

    謝老四拿起一把鏟子,拍碎大塊的牆體,用鏟子末端在石階上磕了磕,道:“你看着些碎屑,看似堅固的東西,有一天碰上比它更堅固的東西,會碎得越厲害。人心也是這樣,表面上越是堅強,有一天被擊中軟肋,瞬間就瓦解得如同齏粉。要是時運不濟,再遇上點風風雨雨,就變成一坨爛泥,扶都扶不上牆壁。”

    鄺凡飛笑道:“謝四哥外表看上去像個樵夫,感悟起來,倒像是讀書人。”

    “以前跟覆鼎山人學藝,也讀了兩年書,但是資質愚鈍,很多時候都是不求甚解,哈哈,見笑見笑。”謝老四並未聽下手裏的忙活,邊幹邊說。

    鄺凡飛又在謝老四處盤桓幾日,請了村裏的泥瓦匠三人把倒塌一角修繕好,閒暇之餘又討論最多的便是功夫,自從發現自己武功有所精進之後,便開始注重調節,加上高低兩人的鬼息訣作用,真如他倆所說的那樣,身體變得充盈有力,視覺聽覺變得敏銳許多,就連被細針戳破的手掌,也很快癒合如初,不留半點痕跡。

    就這樣前後逗留十數日,鄺凡飛把身體養好如初,向謝老四請辭。謝老四再三挽留無濟於事,只好作罷。臨走時送他一點細軟,又吩咐他在前面的馬坊鎮上想辦法搞匹馬好趕路,武陵地區盜匪衆多,鄺凡飛功夫不弱不怕明搶,暗偷倒是防不勝防。

    武陵地區山路不好走,鄺凡飛從白天走到晚上,夜裏找山中農家投宿,白天風塵僕僕趕路。這方圓幾十裏的大山,來時騎馬不覺累人,要憑兩條腿繞出,還真是不容易。連着趕了幾日,終於來到謝老四所說的馬坊鎮上。

    鄺凡飛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汗,心想:“這謝四哥說的前面,可真夠前面,原來還要趕這麼多天才到。也許是他習慣走山路,健步如飛,只需我一半的時間。”

    這馬坊鎮是武陵地區數一數二的大鎮子,是武陵腹地的中心城鎮,西通巴蜀,北連秦川,是南北商人,各方勢力的交匯點,各類漁樵耕讀,官匪偷盜,三教九流,魚龍混雜,又是江湖上衆多小道消息的聚集地,謝老四臨走時候說讓他來這個地方打聽消息準沒錯。鄺凡飛穿着謝老四給的一身行頭,肩上揹着個小包袱,看上去跟來往的普通人無異。

    鄺凡飛看天色不早,投了間客棧,在大堂吃了點酒食,在客店二樓最角落的一間房間住下。連日來的趕路讓他疲憊不堪,一臥上軟軟的牀榻,沒半會兒功夫便沉沉睡去。睡了約摸一個多時辰,忽然聽見樓下有人大聲喧譁,吵鬧不堪,時不時還傳來破口大罵的聲音。鄺凡飛下了牀榻,頂着惺忪的睡眼,出了房間沿着走廊慢悠悠踱步到二樓走廊看熱鬧。此時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鄺凡飛好不容易東擠西擠才擠到一個小角落看清楚樓下發生的狀況。

    兩名男子在和掌櫃的理論,那男子一胖一瘦,胖子寬額肥耳,眼睛一大一小,油膩的臉頰生出一顆黑痣,痣上長了一撮白毛,那瘦子短小精幹,下巴留了一撮山羊鬍,嘴角一條長疤斜斜伸到耳根,甚是恐怖。

    那瘦子張開嘴巴,滿嘴是血,定睛一看,原來裏面牙齦上竟然明晃晃的嵌了個魚鉤,那胖子一手指着瘦子的嘴巴,一手猛力一掀,把八仙桌上的四菜一湯掀翻在地,撒成一團狼藉。瘦子不說話,也不擦拭血跡,任憑鮮血流滿嘴巴再滴落地上,場面血腥恐怖。

    只見那胖子的肥手抓住掌櫃單薄的衣襟,輕輕一提,就將他拎起來,凶神惡煞道:“掌櫃的,今天魚鉤的事情要是不說清楚,我就讓你也嚐嚐魚鉤的滋味。”那掌櫃氣得臉色鐵青,道:“小店在馬坊鎮開店至今已有三十個年頭,向來都是童叟無欺,本分做生意,食材處理更是小心細緻,幾十年來從來沒出現過這樣的事情,別說一個魚鉤,不論是魚頭魚身還是魚尾,清蒸紅燒還是做成魚羹,一點泥土細沙都不會有!”胖子一大一小的兩顆眼珠瞪得快爆出來了,道:“按照你的意思,是我們哥倆故意找茬囉?”

    掌櫃見多了喝酒鬧事找茬的混混,無非就是想喫霸王餐,他倒也不客氣,輕哼一聲,道:“是!”胖子嚇唬不成,見伎倆被識破,氣急敗壞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伸手就來掐掌櫃的脖子,那胖子人肥手掌也肥,足有掌櫃臉部大小,一把掐得掌櫃滿臉通紅,呼吸困難。

    掌櫃雙腳被掐得口吐舌頭,雙腳亂蹬,好不痛苦。邊上看熱鬧的衆人無不驚呼失色,卻無一人出手相助。鄺凡飛眼看掌櫃就要命喪他手,輕輕一躍落到大廳當中,上前來抓胖子的手,不料還沒踏出兩步,一腳踩在邊上打落的菜餚上,腳底打滑,踉蹌地差點跪倒在胖子面前。

    旁邊圍觀的衆人鬨堂大笑,就連那一嘴是血的瘦子也笑得猙獰,那胖子道:“我以爲是有人來替他出頭的,沒想到是替他磕頭認錯的,哈哈哈哈哈。”那胖子笑得牙齒露白,牙齒上還粘了片菜葉。

    鄺凡飛尷尬的站穩起身,道:“光想着出手制止,倒是忘記地上的東西了。這桌纔剛端上來本是好東西,被你這麼一掀,倒是成了不能喫的垃圾了。這人也一樣,剛從孃胎裏生出來都是一張白紙,有的人心一使壞,就像寫壞的草稿一樣,只能是垃圾了。可惜啊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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