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時,看大太太屋裏陸陸續續撤下了餐食,便知道是用完了,這纔在丫鬟的引路下進去,稟明瞭來意。大太太連連自責,不該叫老太太等這麼久,又自責稱峯哥兒生病,才弄得用膳這麼晚。
秋晴只笑笑,說老太太特地囑咐,說是等太太忙了峯哥兒的事後再去就是。鄭夫人知道秋晴一早來了在外頭候着,依舊是不急不忙的用膳,這會子說的不過是冠冕堂皇的體面話兒。
稍微收拾了下,倆人這才和秋晴一塊兒前去。
到了老太太屋外,門外丫頭打了簾子,三人進去,見老太太正躺坐在軟榻上。皮笑肉不笑的行了禮,老太太叫他們坐。
傅垨荀道“不知母親喚兒子前來何事,兒子惶恐,若是哪裏做的不好,母親只管教訓,不必掖着,如此倒是叫兒子爲難。”說着便跪了下去。
老太太一向不會把兒女都叫在跟前,不短喫穿,無事唸佛靜心,今日特地將他們夫妻二人叫來,又屏退屋內的丫頭,心中沒了脯。
老太太叫傅垨荀起來,叫他來不是爲了責備。
“你們還喚我一聲母親,不嫌棄我年老體衰、風前殘燭不中用也是好了。”說着命秋香端了荷包過來。
“老二家爲定這門親事,翻修新房,修葺庭院,置辦了不少東西,花了不少銀兩,有過公賬,有些是我貼補體己。我知道你們心中不平衡,但你和老二都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國公府外頭看着風風光光,殊不知是個空殼子罷了。老二家的孩子正逢辦事的時候,免不了多花些,我只盼你們妯娌悌睦,不叫旁人看了笑話。”
大夫人拿了荷包打開看,裏頭是銀票,一時喜上心頭,傅老太太繼續道“這是一千兩銀子,從我體己裏出的,峯哥兒功課唸的好,明年就要考試了,國公府後輩濟出,我也甚感欣慰。這些銀兩就當給峯哥兒多弄些營養的補補身子,裁幾身好衣裳。”
鄭夫人聽到傅老太太這麼說,一時臉上笑容收不起來,將荷包握在上手,和大老爺傅垨荀叩謝傅老太太,後又聲稱峯哥兒吃了藥就睡下了,她這邊沒事,去弟妹那邊走一趟,看看親事說的如何了。
老太太是個明事的人,他們妯娌合不合她能看不出,只是不叫她擔心罷了。但她勢必要一碗水端平,不然,國公府也沒現在這般看着和睦的樣子。這一千兩銀子如果換的妯娌和睦,也是花的值得的,傅老太太想着錢財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她不過是個半隻腳踏入黃土的人,留着也是白留着了。
又聊了幾句,傅老太太稱要午歇了,就打發他們各自忙去了。
一直到了下午卯時周氏才從國公府回來,凝蓁和哥哥得知母親回來了,就早早在門口處接應。蘇嬤嬤攙扶着周氏下了馬車,沈莫庸一臉激動的迎了上去,凝蓁卻似笑非笑,他們都想知周氏這一遭談到什麼程度,可沈莫庸是開心的事情八成是成了,凝蓁擔心的是萬萬別成了。
周氏雖看着兩個孩子笑,但笑的有些牽強。面對沈莫庸的追問,蘇嬤嬤把沈莫庸打發了去,說是周氏今天忙的累的不輕,回頭再說。
沈莫庸有些不樂,說蘇嬤嬤故作神祕。
周氏晚膳也不等着用,就早早睡下了。沈莫庸那個心中藏不着事兒的人,巴着要知道結果,蘇嬤嬤剛從周氏房中出來,就把蘇嬤嬤拉到一旁屋裏詢問。
聽蘇嬤嬤口吻,此事說成也成了,說沒成也沒成,沈莫庸着急的問到底是成還是沒成。蘇嬤嬤告訴他,說是傅家人的意思是,兩家都希望這門婚事順順當當,不出紕漏,但礙於凝蓁回京時發生的事,到底是個坎兒。
傅家是國公府,不是小門小戶,發生此事,也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去。爲了還凝蓁清白,找了最好的驗身嬤嬤,過兩日請凝蓁去府上驗身,這不只是爲國公府,也是爲了凝蓁的清白着想。若無事便是再好不過,當即將婚事敲定下來。
當時在國公府時,秦夫人還說了許多不好聽的話兒,蘇嬤嬤都沒有說,只是撿着重要的說,畢竟話兒難聽,還是不要當着後輩的顏面去說了。爲此,周氏又氣又惱,當時臉一陣紅一陣白,爲了女兒能有個好歸宿,才強忍着,這回來就睡,氣倒是氣飽了。
聽到這一席話,凝蓁轉身走掉了。
晚膳時,擺了一桌子菜,凝蓁也沒有胃口。周氏沒來用膳,沈莫庸也不見半個影子。凝蓁問蘇嬤嬤“蘇嬤嬤,你可是見着哥哥他去哪兒了”
蘇嬤嬤道“方纔大爺問了有關姑娘的婚事,說怕姑娘難過,去尋姑娘談談心的。”
凝蓁皺了皺秀眉,她不曾見到兄長有去尋她,就問馥香可有看到哥哥去尋她,馥香看凝蓁詢問沈莫庸的事,剛纔她瞧見他命羅明備了馬出門去了,就將此事說給了凝蓁,她突然站了起來,“壞了,勞煩蘇嬤嬤快些命人備馬車,我要出去一趟。”晚膳也顧不得用了,急匆匆出了門去。
天色已晚,傅老太太在大丫頭秋晴的幾番催促下要她安寢,她都不依。眼巴巴的望着外頭,只說是在等等。
秋晴方纔也派了丫頭去打聽了,並沒有任何消息,“大爺往年這個時候都會早早回來,這次沒能回來,許是有事耽擱了,不回來了。老太太您就早些休息,我來守着,若是大爺回來,好喚醒老太太。”
秋晴好說歹說,這才說動了傅老太太。剛剛坐起身來,外頭有丫頭過來回話兒,說是大爺回來了。傅老太太聽着了,叫秋香快去迎一迎。
傅鈺深往年這個時候,都會早早趕回來,今年因要處理王爺吩咐的事情,一時有所耽擱。這一路趕來,風餐露宿,半刻不敢停歇。即便如此,也是遲迴了兩日。
剛進府門,小廝結果傅鈺深手中的馬,他就急匆匆的先去傅老太太處去了。
到了傅老太太院門口,就遇到了打燈出來的秋晴。
自從傅鈺深幼時自請去臥龍山莊做臥龍先生的關門弟子後,鮮少回來,也就這兩年纔回家中,每次都是匆匆回來幾日,便又走了。傅老太太對傅鈺深關愛貝至,既盼望着傅鈺深成才,有一番作爲,又盼望着他能夠時刻承歡膝下,到底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大爺可是回來了,老太太掛心了多日,擔心大爺路上出了什麼事,現在每晚都等到夜深也不肯就寢。”秋晴顧着爲傅鈺深打燈探路。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門前,門口丫頭打了簾子,二人進去。傅鈺深看到傅老太太坐着,撩起衣襬,也不等下人爲他放了墊子,撲通跪下,“鈺深不孝,拜見祖母。”頭觸地的聲響,咚的一聲。
傅老太太起初心中忐忑又驚喜的盼望着見到長孫,此刻傅鈺深人就在眼前,卻眼淚在眼中打轉。也氣,也喜。
傅老太太氣傅鈺深自作主張,在她的反對之下離開傅家,隻身去往幾千裏之外的臥龍山。這個身體病弱的長孫,卻時時牽絆着她的心。怕他喫不好,怕他穿不暖,怕他病了無人照顧。
去年傅老太太賭氣,沒有理會負荊請罪的傅鈺深,他到走也沒有見着傅老太太,滿懷失落。那次後,傅老太太好一場生病,但也遺憾,未能見到多年不見的長孫。今時卻是不同了,她氣,但更想見。
“你擡起頭來,叫祖母看看。”
面對傅老太太的請求,傅鈺深緩緩擡起頭來,眼睛中亦是淚水。他滿臉風霜,一身疲憊,滿懷深情。雖身子看着有些病弱,但到底還是有幾分人氣兒。只是比秋晴爲她形容的去年傅鈺深的樣貌,有些相差,似乎是又瘦了。
老人家想得多,便想着傅鈺深到底在外頭遭受了多少罪。
二房秦氏剛剛要睡下,得知丫頭傳話,說是大爺回來了,便又坐了起來。問了傅鈺深現在何處,丫頭隔着門回話,說是在老太太處。秦氏本不想再跑一趟,但思來想去,還是名人給她重新着裝,去老太太處走一趟。
見傅鈺深回來,傅老太太一哭便是止不住的,屋裏的人好一陣哄。大房太太鄭氏聽聞傅鈺深回來,就早早趕來了,比秦夫人到的早。秦夫人來時,傅老太太剛止住了哭聲,拉着傅鈺深坐在自己身邊。弟妹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