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都試取消了。”艾索克一拍腦袋，他方纔忙着跟羅耶扯淡，差點忘了這茬。
羅耶隱約猜到原因，“爲何取消莫非和這起走私案有關”
艾索克道：“不錯，近來邊境抓捕了一些私自出境的商人，其中一個供認，北山亞人主持走私之事的，便是零諾斯大公之子，名叫高爾的傢伙，此人經常詢問那些奸商西境邊陲的情況，甚至還派過幾名亞人隨他們入境，收集情報”
羅耶瞭然，“也就是說，有亞人間諜混入西境”
“沒錯，因此都主教認爲，北山亞人或有異動，這個月不宜讓隊長、臺長們擅離職守，於是讓軍團長將都試取消，又發了通緝，有能活捉亞人間諜者，授子爵頭銜，賞五百金幣，奴隸贖爲平民，犯人可以免罪”艾索克笑道：“你不是嫌勳爵的爵位太小，不足以升遷麼，好好看着哨臺，說不定就逮到那亞人間諜了。”
羅耶搖了搖頭，“這邊哨臺纔剛剛出事，那亞人間諜得有多蠢，纔會往這邊撞”
一如羅耶所料，接下來幾個月裏，邊塞安靜極了，別說間諜越塞了，二百一十三號哨臺附近的沙河裏，連個腳印都找不到，看來他們先前能抓到逃亡者，真是撞大運了。
雖然都試取消，但羅耶也沒有放棄練習射弩，每日對着長城上的靶子施射，薩米經常過來指點幾句，雖然他擅長的是弓，但都是投射武器，總有共通的點，羅耶受益匪淺，勤學苦練後，五十步外發弩，已經能做到十二發八中了。
時間一晃來到了十二月二十五日這天，光明節到了，雖然在西境基本上沒有什麼濃厚的節日氛圍，哨臺也不會放假，但羅耶還是打算張羅哨臺衆人，好好喫一頓。
於是這日一大早，他便讓薩米、漢諾等人守臺，叫上賴利、馬爾科，自己騎上雲片，讓賴利、馬爾科趕着輛馬車去了集市上。
距離羅耶他們最近的集市在羅布領北鄉鎮，這個位於哈卡湖南岸的小鎮水草豐饒，人丁興旺。
雖然西境的農民大多自給自足，但交換的需求是永遠存在的，最起碼要換得繳稅的錢，所以有人的地方就有集市，不等羅耶他們走近，熙熙攘攘的聲音便從遠處傳來。
市集不大，沒有牆壁將其圈起來，只是沿着小鎮外的一條街道開張，兩側擺了攤位，有的直接連攤位都沒有，販夫販婦蹲在地上，面前擺張席子，將要賣的貨物往上一放，就開始吆喝了。
趕集的土路狹窄，卻擠滿了人，賴利只好將車停在外頭，羅耶和馬爾科則艱難擠進去。
左右摩肩擦踵的趕集百姓裏，有身姿窈窕的年輕村姑，她們一邊跟商販詢問鏡子、脂粉的價格，討價還價，一邊偷眼去看容貌不差，身材魁梧，還顯然是個牧師的羅耶。
男人則讓孩童騎在肩膀上，孩子們手裏捏着黏黏的飴糖往嘴裏塞，還有的拄着柺杖的白髮
老者都來了老人其實更喜歡熱鬧。
“嗯，感覺跟帝都的集市也差不多”羅耶貪婪地呼吸着這煙火氣，在哨臺守久了，每天面對枯燥的工作和空闊的荒野，人會變得有些呆滯，只有來到城鎮，纔好像重新回到了人間。
同時也更加明白，他們這些邊防戰士在哨臺日復一日的戍守，爲的不就是守護塞內這平靜的市井生活麼
就羅耶所見，兩側攤位上賣的，多半是穀物，秋收已過，今年西境還算風調雨順，收成不錯，平民急着將各種穀物換成錢，好應付賦稅，哪怕糧價賤一點，也得咬着牙賣掉一部分。
至於糧價則說不準，秋收完後，粟能便宜到一個銀幣一百磅，等入夏青黃不接的時，麥子也能賣到兩銀幣。
畢竟西境邊陲產糧不高，有限的糧食還得優先提供屯戍部隊，沒法和帝國本土超便宜的糧價相比。
不過哨臺不缺糧食，羅耶只買了兩袋磨好的細麥面。
此外更多一些的，便是布匹了，男耕女織，天下之大業也，這是除了糧食外，普通平民家庭能出產的唯一商品。
布匹是很貴的，羅耶問了一個賣布的大姐，一匹白素竟然要賣七百銅幣，另一匹成色差點的絹也要價四百五十銅幣。
縫製一套成人男子的夏衣，大致上需用布一匹，冬衣理當加倍，所以若是直接買做好的絲帛成衣，就更貴了，一整套衣服鞋襪，竟賣一千二百五十銅幣
苧麻布、葛布便宜一些，一匹一百到兩百銅幣不等，但一整套衣服下來，也得四五百銅幣了。
“多虧臺長帶我們破獲大案，衆人能過個好年了。”馬爾科一邊說着，一邊很大方地置辦了整整三套冬衣，分別是給自己、母親和兄長馬爾蒂斯的。
除了平民自發擺攤外，市集裏最好的位置，則是被賣鐵器和鹽的地方官吏佔據。
無論是日常飲食所必需的鹽還是農業生產所必需的鐵器，都不是平民家中能製作的，必需仰賴於市集，即使價格貴上數倍，也不能不買。
平民得一個個上錢，點頭哈腰地向小吏們購置，稱上一斤鹽，或者在一衆統一鑄造的農具裏，挑一個自己看上眼的，而小吏們的臉色，自然好不到哪去，這也是官營的通病吧。
西境的鐵也是比較貴的，因爲附近還沒發現鐵礦，得老遠從其他地方運來。
與之相反，西境的鹽倒比帝國本土更便宜，邊陲地區有很多幹涸的湖泊，湖牀上經常白花花一片都是鹽滷，雖然味道沒法和後世精鹽比，但也湊合喫吧。所以哨臺的士卒別的東西不敢說，鹽塊是一定足量的。
艱難地從街尾走到街頭，羅
耶終於靠近自己的目標幾個賣肉的攤位。
最先路過的，是磨刀赫赫的狗屠，馬爾科笑着跟任弘說，幸好賴利留在外面沒進來，這廝是從來不喫狗肉的。
“有次哈布臺長弄來了狗肉犒勞衆人，賴利晚歸，問是什麼肉，我說是塞外打的狼肉，他未曾懷疑，吃了一口，後來得知是狗肉，竟然吐了還哭哭嚷嚷着，捏着拳頭追殺了我許久。”馬爾科嘟囔道：“真是個怪人，那麼好喫的肉竟不喫，臺長，你說這賴利，不會是什麼魔物變的吧”
“人各有志，他既然沒攔着你喫，你也不用逼他。”羅耶隨口一答，繼續往前，看到有掛着一大扇豬肉的豬肉鋪，趕着一羣活羊的歸順亞人，甚至還有官吏在賣牛肉耕牛是不許殺的，這是公家的牛意外死亡後，賣其骨肉，所得的錢充公。
羅耶去問了下價格，和在芳林鎮買肉的價格差不多，畢竟是死牛肉嘛，所以只賣十二銅幣一公斤，羊按頭來賣，一頭重一百公斤的羊，只賣二百五十銅幣，就算去皮去骨只剩下淨肉，換算下來也比牛肉便宜。
而問到豬肉時，卻見那粗狂的大漢，伸出了幾根油膩膩的指頭笑道：“不貴，才十八銅幣一公斤”
“十八銅幣怎麼不去搶”馬爾科嘀嘀咕咕道，也難怪他這麼說，這豬肉價格比牛羊貴了可不止一星半點啊。
羅耶聽說，在北境，羊價五百，豬價三百，可到了西境卻完全反過來。
只因在西境生活的歸順亞人，往往飼養馬、牛、羊，還有駱駝、驢、騾等，他們常用這些牲畜和人類居民換糧食，唯獨不養豬。
因爲豬作爲雜食動物，在放牧時，除了喫少量草葉外，塊莖、蘑菇、野莓、野果等也來者不拒，這些東西可是遊牧民採集的目標。
所以豬與牧民食譜相沖，再加上此地氣候乾燥，除非是湖澤河水邊，否則戈壁旱地上，不適合牧豬。
亞人也沒學會人類將廁所豬圈一起蓋，讓豬喫矢長膘的辦法，所以在生存資源匱乏的草原沙漠地區，無論是西境還是西大陸，遊牧民對養豬都提不起興趣。
於是西境的豬，只能靠爲數不多的人類平民圈養提供，數量比牛羊少，自然是物以稀爲貴了雖然在羅耶看來，沒閹割過的豬肉口感遠不如牛羊肉。
既然豬肉這麼貴，羅耶只隨便看了兩眼，就回頭去問那幾個亞人羊怎麼賣了。
雖然買賣做不成，但馬爾科卻與那屠夫閒聊開了。
“來買肉蔬的士卒哪個哨臺的”屠夫看出來他們的裝束，是守臺的士卒沒錯。
馬爾科一拍腰間的長劍，笑道：“二百一十三號”又指着買羊的羅耶道：“這位便是羅耶臺長”
“二百一十三號莫非就是前幾日查出某個哨臺私通亞人，走私出物的哨臺”
“好像是，我聽說那臺長就叫羅耶”
殺豬的屠夫這麼一說，旁邊幾個肉鋪也加入了議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