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乙,把陸凱帶過來。”面具下菱形分明的嘴脣微微輕啓。
片刻,玄乙帶了個渾身鮮血淋漓的人走了過來。
那人是在土匪窩潛伏一年的二當家,先前假扮江宴被抓,此刻他已經將披撒的頭髮豎好,雖被打的不成人形,但看上去要比山洞裏精神的多。
他腿腳受了傷,艱難地行江宴身前,跪下去磕頭道:“丞相大人,有何吩咐?”
江宴莫戳着右手的羊脂玉扳指,目光眺望着前方白霧朦朧的懸崖,說道:“陸凱,朝廷交給你的任務,你似乎沒放在心上?”
他說話總是淡淡的,加之聲音清潤好聽,不知事的旁人或許認爲此人飄飄如畫卷中的仙人。
只有熟悉江宴的人才知道他的狠是藏在骨子裏的。
譬如與他對話,無形中會有一種壓力。
陸凱的身子已經匍匐到最低:“屬下知罪,屬下到鳳來山潛伏半年,雖因設計救下大當家一命得到重視,但……受到小人挑撥,始終不服衆,大當家對屬下心有疑慮,從未提過兵工廠的事。”
“退下。”
“是。”
陸凱顫巍巍地走到軍隊最後面,所有的虎威軍對此人都熟視無睹,連幫扶一把的意思都沒有。
玄乙抱劍站在江宴身後,他遲疑了會拱手道:“主子,是否要問……”
他把視線打量在後方被虎威軍架着已經昏死過去的大當家身上。
“無用,”
忽的,陰沉的天劈下一道驚雷!
江宴看了眼隊形齊整的虎威軍,道:“虎威軍聽令。”
話落,兩列虎威軍鏗鏘跪在泥路上,齊聲道:“在。”
“兵分兩路,立即下山,切忌往植被稀疏的地勢走。下山後,於臨鎮集合。”
“遵命。”
虎威軍走後,玄乙不解:“主子,兵工廠難道不找了嗎?”
江宴不答,他提步往懸崖走去,前方白眼漫漫,若不小心恐怕會一腳踩空掉落懸崖。
他撩開衣襬,蹲下打量懸崖邊上的泥土。
玄乙跟着用指腹在青草泥土便探查。
“主子,懸崖邊上有大量鐵鉤的痕跡。”
江宴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起身道:“走了,在我們來之前,兵工廠已經被人找打了。”
“這……咱們豈不是白費功夫,到底是哪幫勢力?”
江宴眼眸越發黑沉。
玄乙不甘:“主子,是否要派慶雲閣的人去暗查。”
江宴擺手:“暫且不用,待回到盛京,本相再與那背後之人好好玩。”
……
“阿嚏!阿……嚏”
山谷深處,謝長魚抱着手臂連打了幾個噴嚏。
“冷死本郡主了!”
尤其是剛纔那道驚雷,將謝長魚嚇得夠嗆。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緊繩。
換到她身上,則是一朝被雷劈,一生怕打雷。
謝長魚順着植被下坡,其中山路陡峭不用說,她好幾次差點跌下山,這細嫩的一雙手愣是被樹枝刮出五六道血痕。
沒過多久,又下起大雨。
“這得是多倒黴啊~”謝長魚仰天長嘆,她的傘在潛入山洞的時候就被自個兒扔了,完全沒有後手。忽遇大雨,周邊除了樹,根本沒有躲雨的地兒,只有硬生生淋成了落湯雞。
怎的重生一回,越混越差了!
謝長魚累到不行,就近扶住一顆大樹,準備歇息一會。
卻聽“呲呀~”一聲
那棵樹從樹幹開始裂開,接着耳邊響起轟隆隆的聲音。
謝長魚眼底一沉,不好,要山崩了。
頭頂不停在掉落石頭,她使出平生喫奶的力氣往左側上坡上跑,身後的混音越發恐怖,她充耳不聞,死命往坡上跑。
突然,她腳一滑,人便掉了下去。
那一瞬間,謝長魚心道,吾命休矣,委實不甘心吶~
……
雨過天晴。
江宴與玄乙兩人在坡頂的洞內將就了一宿,到二日一早纔出發往山下走。
泥石流發生在山谷中央,此時,山谷下已經匯成一條河流,混黃色的水,面上浮動着樹枝……見其陣仗,便知道這場泥石流有多嚴重。
“主子……還要您料事如神,讓虎威軍先撤一步,要是再晚點,恐怕便要被這碎石給淹了。”
玄乙執劍看向茫茫四周,忽然想到昨日那名容貌絕美的女子。
“昨日……那自稱是謝家小姐的女子似乎要晚走一步,後邊,屬下也沒有瞧見此女子的蹤跡,會不會……”
江宴跨過腳下的混泥,悠悠道:“閒事少管。”
玄乙默默搖頭。
自從盛京那位惡名遠揚的郡主死後,主子便越發冷漠了。
他還是希望回到以前,至少主子不像如今這般不是人間煙火,那時,江宴毒舌得令人窒息,每每在朝堂與御前郡主對着幹,兩方總有一方能被氣的臉色發青。
玄乙認爲那時候江宴還像個有血有肉的人。
江宴在前方走着,不知爲何,腦袋裏突然略過昨日那名紅衣女子的音容笑貌。
分明只見過一面,是因爲她身上的匪氣嗎?江宴看到了謝長虞的影子。
突的,他腳下被一塊軟軟的東西擱到了。
江宴擡腳,高傲的頭顱俯視着下方。
“主子,您怎麼停下了?”
玄乙正疑惑,順着江宴腳下看去。
稀撈撈的泥河裏,橫躺着一個人。頭髮凌亂地搭在臉上,渾身髒兮兮的,已然看不出之前的顏色,但看身形很明顯是名女子。
“這……女人已經死了?”
玄乙不確定道。
江宴蹙眉,打量到腳下人那頭黏糊的發上還插着一根金髮簪。
他莫名其妙的蹲下身,撥開那人的頭髮。
女子的臉糊滿了泥土,好在口鼻沒被堵住,江宴用手探了探,發現人尚有一口氣在。
玄乙本以爲這女子能夠得救了,誰知江宴忽然放手起身,頭也不回的要往前走。
“主子,不救嗎?”
“觀天象,不會再下雨了。她又沒死,氣息很足。等醒了,自己應該能走。”
“……”
玄乙:主子,咱們能憐香惜玉點嗎?好歹也是謝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