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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趣本是逆風而立，又已被逼退至懸崖邊上，只見靈犀琴迸發出的旋律捲起一支流沙箭勁射而來，慌忙躲避間一腳踏空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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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靈則見她墜崖，輪指急奏，試圖御風將她撈起，卻不見動靜。她心頭一緊，棄琴躡雲奔向崖邊向下探看，大聲喊道：“真趣！”匆匆喚來寶琴，御琴向崖低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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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嵌在崖壁之上靜候時機的真趣突然御琴而出，騰身一躍，將寶琴翻入懷中，不等修靈則防備，傾盡全力訇彈三聲擊在靈犀琴身，反將她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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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趣飄然躍上崖端，凝視着腳底萬丈冷冷笑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沒想到你還是那麼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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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得意時，她的雙腳竟忽然融化，變成了流沙，隨之身體亦無法動彈，那流沙倒流向上蔓延得越來越快，轉而將她吞沒，隨風散去。她張皇失措，都未來得及喊叫已成滿天沙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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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靈則落入懸崖，跌進一堆廢墟之中。她爬起來拍了拍身子，發現《流光集》又回到了懷中。四下望去，光景已轉，正是危弦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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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重，天幕只剩下了最後一顆星辰。寂寥的大地上，隱隱傳來猶如經誦的琴音。修靈則朝着那聲音走去，只見一個女子的背影，正席地撫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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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修靈則喊道，因她穿着的服飾，以爲她是落霞琴門中的哪位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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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爾，那個女子回眸笑道：“靈兒，這一曲只奏了一半，另有一半，你替我奏完罷。”說着便同琴音一起消失了，只留下她撫過的寶琴幽幽泛着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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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了那女子的樣貌，修靈則頓時心中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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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雙眉如兩折柳葉微垂，似蹙非蹙，令人眼見猶憐，而她眉下雙眼含着秋露瀲灩無限，再微微抿脣一笑，哀而不傷，卻似是飽含了對人世的悲憫嘆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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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上前去，只見那落霞琴通身殷紅如血，琴尾處卻有舊火灼燒的焦痕。十三徽如同星辰一明一暗，閃爍着流光。光芒已是極暗，似是快要泯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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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這是焦尾琴？”她看着琴尾心下想道：“那剛纔的女子，莫不是就是紅塵大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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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流光集》，修靈則對着琴譜，試圖尋出恰纔紅塵所奏之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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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原本三十六支琴曲，偏偏變成了三十五支，最後兩頁，竟是被撕去的殘頁，而失去的曲譜正是剛剛被的奏到一半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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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靈則心頭作緊。失去了琴譜，又如何可能補完這一首曲子呢？她只能凝神閉目，細先回想聽聞過的旋律，試圖在其中尋找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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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似乎在倒流着，景物輪迴之中，她又轉回到剛剛聽見那一曲的那一刻，喚出琴來，跟着耳邊的樂聲彈奏起來，直到她又看見了不遠處那個撫琴的女子回眸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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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光乍現，修靈則猛地睜開了眼，心下道：這曲子怎會如此熟悉？我竟是聽過！又屏息細想，恍然，原來這一曲，正是當初公孫長琴在危弦嶂的戰火中撫奏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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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它。雖不知曲名，但它曾帶給過她最深刻的安慰，治癒了她最慘烈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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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藉記憶，她繼續彈了下去，琴絃牽動了情絲，在無垠的天空與大地上勾勒出了她記憶深處的場景。戰場，復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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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下，是記憶中的旋律，眼前，亦是記憶中的場景，一切又重來一遍。琴師們與葉玲瓏激戰傷亡慘重，初離視死如歸戰死於混沌之中……
眼前的場景早已被鮮血浸染，一片鮮紅之中，她不僅看見了那一役，還看見了楓林晚，看見了浣衣院……所有的場景中，滿是觸目驚心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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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靈則的十指雖未停歇，卻已顫抖不已，她只覺得奏着這一曲，非但得不到絲毫撫慰，相反卻越彈越傷心，越彈越痛恨，五臟六腑都似翻江倒海，攪得人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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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啪”地一聲，焦尾琴七絃盡斷，修靈則的十指被劃出道道傷痕，滲出血來。她看着自己的手，放聲悲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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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最後一顆星也寂然泯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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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穹宇頓陷黑暗的那一刻，突然，懷中一暖，有一雙手已於背後將她環抱起來，一片溫暖中還有絲絲縷縷的煙火仙香傳入鼻尖。眼前，所有令人悲傷的畫面如潮水退去，漸漸光明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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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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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靈則止住了傷心，慢慢擡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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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一襲紅衣，同樣是當初的那個人，正站立在危弦嶂巍峨的山巒前，奏着她剛剛奏過的旋律。他的面容無怨無恨，而雙眸中，卻有着與紅塵大士如出一轍的悲天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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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重重疊疊的誦經之聲，在他彈來，並不如何莊嚴肅穆，反倒生出纏綿悱惻的情緒來。他幽幽道：“這支曲子能夠安魂定魄，驅魔避邪，普安十方，祈福蒼生，名叫《普安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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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靈則聽着曲子深感安慰，平復了心緒悵然道：“原來紅塵大士竟是如此風流嫋娜的女子，也不知她經歷了什麼，纔會選擇遁入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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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說來話長，不如出去再說？”公孫長琴凝視着她，又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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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靈則頓時低頭，“如今落霞琴門一派風花雪月，該是你擔了琴尊之位，才落得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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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長琴搖頭，“非也，倒是一貫如此。不入紅塵，又如何能看破紅塵，一如紅塵呢？”他見她不語，搖身變去了她的跟前，蹲下身湊過去道：“你放心，本尊可不會和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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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靈則才退了退身子，又被他一把拽住，聽他道：“因爲本尊是爲你而來的，不爲衆生，只爲你一人。”只見他輕輕一拂袖，便覺身沉眼乏，不由自主便向他懷中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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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長琴托住了她的身體，讓她睡倒在地，似有不捨地將她的碎髮捋至耳側，才隱去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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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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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飛霞殿上，身側隨侍的一個小弟子正附耳喚霞尊。他的身側，商王目光也向他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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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一個哈欠，公孫長琴睜開了睏乏惺忪的美眸，探了一眼祕境，“哦”了一聲道：“結束了麼？第一是……蘇淺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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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扭頭望向宋楚吟，“商王殿下，這個結果可還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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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吟並不理會他的含沙射影，反正襟危坐對衆人道：“選妃一事雖是本王的家務事，卻也是國事。按列，凡以流光祕境選妃擇後，魁首必是天定之人，縱是天子亦不可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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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現在便宣佈，納落霞琴門內門弟子蘇淺淺爲商王妃，擇日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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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聞聲齊拜道：“恭喜商王，賀喜商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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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長琴對宋楚吟笑道：“當然，本尊的大禮自不會忘記。妙春果，便由淺淺入宮時一起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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