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出溫初月眼中的異色,宮女睇目四周。低聲道:“可惜守衛森嚴,奴婢未能靠近。”
“你確定裏面的人還活着?”溫初月拽緊了手上帕子,語氣疑惑,“還是說你看錯了,或許另有其人呢?”
“太后殿下,奴婢向您保證,絕不會看錯。”宮女伏跪於地,正色道。
沉默少頃,溫初月擺了擺手示意她先行退下。在宮女即將踏出殿門時,忽地出言叫住了她。
“莫要將此事透露出去。”
話落耳際,宮女頷首,“奴婢明白。”
殿內又只剩下溫初月一人。她目光凝在了已經乾透的案几上,擱在膝上的手不自覺握緊。
恐懼至心底蔓延開來,如果廢宮那人真的是成帝廢后鄭氏的話。
那麼桓儇留她下來,究竟是想幹什麼?難不成是和鄭氏達成了什麼交易,才特意留下她性命。
溫初月蹙着眉,思緒一時間變得十分混亂起來。她對於自己這位小姑子的瞭解,少之又少。基本來源於家中的暗衛所查的資料,和先帝口中的描述。
“太后殿下?太后殿下?”
黎姑姑連着喚了兩聲纔將溫初月拉回來。
回過神的溫初月目光怔忡地看着面前,一臉擔憂的黎姑姑。
“怎麼了?”溫初月揉着額角,語氣裏帶了疲倦。
“陛下請您去甘露殿用膳。”
聽得黎姑姑的話,溫初月面上一喜。衝着黎姑姑頷首,喚了宮女進來伺候她梳洗更衣。
甘露殿內。
桓儇坐於下首,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盞。而御座上的桓淇栩則是一臉喜色,目含期盼地望向殿門。
“姑姑,這可是朕第一次打勝仗。”此下御史不在旁邊,桓淇栩自然也不會那麼拘束。眉飛色舞地說道:“朕能不能賞賜天下。”
擱下琉璃盞,桓儇勾脣輕笑,“自然。不過臣以爲陛下賞賜財物再多,倒不如放宮婢和內侍出宮與家人團聚。他們中有不少人的父兄正在與突厥征戰。”
“這樣也行麼?”桓淇栩眉頭微蹙,似乎是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自然。賞賜未必能讓他們記住您所行之事,但是仁德卻能讓他們感激您,而對您忠心耿耿。”桓儇溫和啓脣,雙眸含笑。
“那朕現在就命人召集她們。”
桓淇栩剛要開口吩咐鄭毅。門外傳來內侍的傳唱聲。
“太后殿下到。”
聽得溫初月來了,桓淇栩面上喜色更重。探首往外看去。
溫初月在宮女的簇擁下,緩步入殿。
“阿孃。”桓淇栩恭敬地作揖,又親自扶了溫初月坐下,揚脣笑道:“朕有個好消息要告訴您。”
“太后殿下。”看着二人,桓儇神色如常地喚了句。
知曉桓儇和裴重熙一樣都有先帝所賜的特權,可不跪君。有此特權在身,自然也不用對她行禮。
只是她還是覺得先帝對於二人實在過於寵信。桓儇平日倒也還好,那裴重熙向來就是目中無人,從來不把他們溫家放在眼中。
不過她早就習慣了桓儇如此,擡眸望了過去。面上浮起絲笑容,“阿鸞也在。”又轉頭看向桓淇栩,笑道:“栩兒,你要告訴阿孃什麼好消息。”
“定襄大捷。”話止桓淇栩站起身,看了看桓儇。昂首開口,“原本朕打算賞賜宮人。可是姑姑剛纔同朕說,賞賜無用,倒不如放宮人出宮與家人團聚。”
“定襄大捷是好事,賞賜宮人有何不可?”
這話是在問桓儇。
桓儇本在低頭飲茶。乍聽此句,疏漠地擡眼,望向溫初月,又看着桓淇栩。
“阿鸞,莫誤會。孤只是好奇罷了。”溫初月滿眼溫和,“如今宮務皆繫於孤一身。先帝在時孤就放歸宮女過,這要是再放豈不是要亂了套。”
“至陛下登基後支國度用上花費巨多。內庫的帳,本宮前些日子才翻過,也不過爾爾罷了。”桓儇語調平靜,目光落在案几上。
“是孤思慮不周。不過還是賞吧,大不了從孤身上出。”
聽着溫初月的話,桓儇挑眉,眼中掠過譏誚。捧茶啜飲,壓下了脣角浮起的哂意。
膳畢。桓淇栩迫不及待地吩咐鄭毅去領宮人來甘露殿,他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
月色下,宮人們站在玉階下前。忐忑不安地等候着來自上位者的旨意。
“今日定襄大捷,朕深感喜悅。念及爾等家中有父兄仍在爲國征戰,亦或者已經爲國捐軀。平日宮規森嚴,不能與家人團聚。現在家中還有在軍中者,可假二日,無者,亦可假一日。”
尚有些稚嫩的聲音響徹在玉階上。底下的宮人聞言伏跪於地,已經是泣不成聲。山呼陛下萬歲。
旨意一下,鄭毅這邊已經連同尚宮局在覈對名錄,按照入宮年限分批放宮人歸家。
看着宮女在甘露殿前叩首離去。桓儇脣角微勾。
“阿鸞,時候尚早。不如陪孤一道走走?”
“既然是太后相邀,本宮怎會拒絕。”桓儇睇她,面目溫婉。
二人並肩行於宮道上。跟在她們身後的徐姑姑和黎姑姑皆是一臉肅色,其餘婢女亦是步態端莊。
“孤記得第一次見到阿鸞的時候,那時你不過纔剛剛及笄。沒想到一轉眼已經過了十幾年。”溫初月似有所感,眸中秋水盈盈,“你還是那般美豔,而孤已添歲月。”
“時光飛逝。淇栩都已經七歲,再過幾年也能自己執政。太后何必執着於此。”伸手拂開探出的牡丹花枝,桓儇語氣寡淡。
跟上她的步伐,溫初月囅然婉兒,“如今哀家只盼着陛下能夠快些成長。然後再立後擇妃,早日誕下皇嗣。”
“淇栩還小,這事不着急。”
“說起來孤養得貓兒。前幾日貪玩不見了蹤跡,宮人找了好半天也沒發現。”打量眼桓儇,溫初月無奈輕笑,“沒想到它自個髒兮兮地跑回來,身上還沾了不少污泥。孤想着也該翻修翻修廢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