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着額角，桓儇看向裴重熙，“我譴了幽天派人去萬年縣衙盯着。希望那些人不會爲難阿韻，否則我不知道該如何向樂德珪交代。”
話音剛落，馬車停了下來。車伕在車外輕釦車壁。
“主子，公主府到了。是……”
聽見車伕的詢問，裴重熙正欲開口。桓儇按住了他，移目望過去。
“我得回去。府上還有許多事等着我去處理。”見裴重熙眸色漸深，桓儇欺身在他脣上落下一吻，“你寬心便是。我忙完了自會喝藥的。”
她知道裴重熙擔心她的病。只是她不能不管阿韻，不能不去應付溫家射來的冷箭。爲了二人能夠安穩退出，她也要打起精神應對。
“好。”裴重熙牽脣目送她離去。
直到看着公主府大門合上，裴重熙才囑咐車伕啓行。
韋曇華和徐姑姑已經回來。公主府的正廳燈火俱亮，以謝長安和陰登樓爲首的幾人皆是一臉憂心忡忡。
見她進來，紛紛起身施禮。
“行了，這時候還要禮數做什麼。”斂衣坐下，飲下口茶水。桓儇看向韋曇華，“你那邊查的如何？”
“房內我已經查過了，什麼都沒有。只是婢子說，阿韻娘子前些時日，得人送了一盒珍珠粉。阿韻不喜歡這些，所以便託人拿到街市上去販賣。”韋曇華語氣裏擔憂漸重。
以翁蓋撥動着盞中浮沫，桓儇沉眼。
珍珠粉對世家大族算不上什麼稀罕物。而
阿韻是她府上家令，當時爲了方便阿韻在長安世家宴上行走，她曾經特意命徐姑姑，教過阿韻在宴上需要知道的儀制和規矩。
之後又讓阿韻去結交世家貴族的夫人和娘子，才讓她順利成爲家令。成爲家令的阿韻少不得要被人巴結，好投她的門路。
斂了思緒，桓儇揚脣，“那個婢子知道送禮的夫人叫什麼嗎?何時送的。”
“她說不知道。只記得是姓孟，半月前在香積寺偶遇時所贈。”
桓儇眉心擰起。姓孟，在香積寺，又是半月前。如果是溫初月還在，她以舉辦宴會的形式，邀請世家赴宴，再讓那婢子在暗處指認就好了。
可如今國喪，聽樂宴三年。長安城裏孟姓夫人不在少數，她總不能叫她們都來府上，讓婢子一一指認。
壓下心頭思緒。桓儇偏首看向陰登樓，見他也蹙着眉，揚脣，“那封奏疏你應該已經看見了吧。有什麼思路麼？”
“對方設的局很毒。前幾月樂兄剛剛平定了海寇，這會子又給他扣上了勾結海寇，爲禍百姓的罪名。”陰登樓捏着下頜，眉宇間有凝重之色，“旁人會以爲此前是樂兄，故意和海寇勾結才換來的功績。除非我們現在能找到個海寇，讓他出面作證，樂兄是清白的。但是那幫海寇，恨絕了樂兄。”
“什麼海寇不海寇的。我倒是覺得是有人假扮海寇，來誣陷樂兄。”梁承耀語氣略有不滿。
“我們都知道樂德珪無辜，但是外人不會這麼想。他們看見的就是樂德珪勾結海寇，爲禍百姓。”謝長安朝桓儇一拱手，“樂德珪在高密的官聲應當不錯。我們何不借用民意來瓦解溫家的局呢？御史臺派人去高密查此事最快也得半月，所以……”
樂德珪是她的人，自然不能派她的人去查此事。所以只能選個沒有背景的人，但卻很有魄力的人。比如寒門出身的蘇淮意。
沒有任何背景，且不依附任何人。在朝中他便是孤臣。以孤臣爲刃，破開溫氏的局。
察覺到梁承耀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桓儇揚脣，“我知道你想救樂德珪。但是你和本宮綁在一塊，你入局便是中了溫家的圈套。”
“草民明白。”
“行了。後日便是銓選，好生回去準備着。”看着梁承耀，桓儇語氣疏漠，“還有銓選和科考不同。所考的書言身判，你都得仔細些。若是落選，只能在等上幾年。”
知曉桓儇所言非虛。科考只是入仕的第一步，想要獲得官身還需通過銓選。
吩咐徐姑姑送梁承耀出去，桓儇嘆道：“行事剛直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她手底下這些人有圓滑者，有年輕氣盛者，亦有剛直者。只是入朝者，向來都是過剛易折。
收斂思緒。桓儇端茶啜飲一口，“近日你們行事都小心些。謝長安你回去只會謝公，讓他替本宮盯着溫家。”
如今溫家在暗，她在明。連她也不知道冷箭會從何處射來，所以還是要小心些。
決策者已經吩咐好所有，剩下的就得有底下人來執行。衆人相繼起身拜別桓儇。
留下來的韋曇華，見桓儇還蹙着眉。斟酌着開口，“徐姑姑已經去了袁家。萬年縣應該不會爲難阿韻夫人吧。”
“本宮並非擔心這個。一時失察讓自己人落進對手的圈套中，實在是可笑。”餘光睇向案上的燭臺，桓儇身子靠向憑几，脣齒翕動，“是本宮輕敵。”
與溫家交手幾次，都贏的過於順利。讓她差點忘了溫家背後還有個老謀深算的溫嵇。伸手觸碰跳動的燭火，掌心被火焰映得通紅。
“溫卿妍如何？”
她讓溫卿妍和韋曇華一塊管着女學。除了欣賞溫卿妍外，更多是想讓韋曇華監視溫卿妍。
“溫大娘子在女學的事情上，盡心盡力。學院裏許多人都喜歡她。”似是想起什麼來，韋曇華笑了笑，“不瞞您說，有些點子都是她想出來的。這點我實在自愧弗如。”
“你何必自謙。你倆家世不同，她是溫嵇一手教出來的，你跟着本宮纔多久。”若非韋曇華真的有能力，她當初也不會在宴上一眼相中。順勢同意了讓其入弘文館。
“是啊。當初若不是您，曇華現在還不知道在何處。”對於桓儇當年的恩情，韋曇華自然是十分感激。說着眼中不自覺浮出淚意來。
“回去歇着吧。明日同本宮走一趟萬年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