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溫家佔着上風,走起路來各個昂首挺胸不說,瞧見那些與桓儇結盟的世家中人,也是不屑一顧。此前在女學幫忙的溫卿妍,也被勒令回府,不得再與女學中任何人往來。
商量後招的溫家熱鬧非凡。
此時的公主府卻是十分寧靜。已經是四月,園子裏所栽的牡丹花相繼開放。故此桓儇命人在亭子裏支了張軟榻。
持着羅帕,桓儇懶洋洋地看向花圃裏一株株牡丹。換了個姿勢,仰面朝天。鬆手,羅帕飄落覆在了她面上。
她闔眸而眠,頗爲愜意。
“你倒是沉得住氣。”
眼前突然多了一方陰影。桓儇睜眼,隔着帕子望向裴重熙。
“我越沉得住氣,溫家纔會着急。”桓儇拉着裴重熙坐下,脣際浮笑,“聽說溫家已經連着議事好幾次了。”
往後坐了些許,替桓儇擋住太陽。裴重熙將她抱起來,讓她躺在他腿上。
享受着舒服的懷抱,桓儇眼中帶笑,“鑄錢爐的事情已經有眉目,是溫家派人做的。那人起初不肯招認,後來還是熬不住刑。”
在溫家說她私鑄錢幣以後,她立刻飛鴿傳書至封地。趕在溫家前面把那個假冒她名義用鑄錢爐,鑄錢的工匠給抓了回來。又從死牢裏尋了個人扮作工匠,來迷惑溫家。
剛剛開始那工匠什麼也不肯說。各種刑都來上一遍,再硬的嘴也都得到開口。
“你不急,但是崔、盧幾家可沒有那麼沉得住氣。旁敲側擊地詢問了我好幾次,你到底在想什麼。”裴重熙溫聲道。
“那也得等着。”桓儇目光在裴重熙身上打了個轉,最後落在頸上。鳳眸微眯,滿臉促狹地勾了勾脣,“我猜朝中是不是有人說你薄情寡義。”
擋開桓儇想要胡作非爲的手,擒住她的手腕。裴重熙挑眉,“你不讓我參和,我自然不會參和進來。所以只能委屈自己,背上薄情寡義的罵名。”
他知道桓儇在此事上,有自己的籌謀。所以他不會干涉她,但也願意陪着她入局。
見他將自己說得頗爲委屈,桓儇不免覺得好笑。
“允你今晚歇在公主府。”
聞言裴重熙輕笑。
他倒也不是心存綺念,想着那風月旖旎之事。只是越臨近他佈局的時候,就越想和桓儇多待一會。好好看看她。
捏了捏裴重熙的手腕,桓儇掀眼看他。頗爲無奈地一笑,“你又發愣做什麼?難不成是覺得本宮在誆你?”
裴重熙低着頭,在她開口後就再也沒說過話。黝黑的鳳眸一片沉寂,目光卻從未從她身上移開過。
見他不說話,桓儇坐起身。輕觸着他凸起喉結。
見狀裴重熙也不反抗,任由她對着他胡作非爲。鳳眸沉閉,最後呼吸也變得急促。他脣齒翕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悉數淹沒在熱切的親吻中。
桓儇聞言睜眼,目光迷惘地看着他。抿了抿脣。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都已經走到這步,你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有什麼好怕的?自然沒有。二人皆已權傾朝野,唯一害怕的就是那不可知,也無法掌控的變數。
“裴重慧已經赴任了吧?”桓儇斂了眸中異色,沉聲道:“可惜要委屈梁承耀一會,暫緩一段時日才能赴任。”
自從溫家動手以來,許多原本有意轉頭她麾下的登科士子,也紛紛投了溫家門下。只剩下那些被謝、荀二家相出來的留了下來,被安排到校書郎的位置上。而梁承耀着實是卡在了一個尷尬處,不得赴任。
“我四處受制,實在是煩人得很。”正說着眼角餘光瞥見,白洛神色匆匆地走來。
“大殿下,女學出事了。”白洛垂首,“有幾個士子去女學鬧事,還打傷了人。”看了眼裴重熙,繼續道:“外面有傳言說,只要攀上了大殿下,成爲公主府的入幕之賓,便能從此飛黃騰達。”
說到後面,白洛的聲音越來越小。
喉間翻出一絲冷笑,將帕子一丟。桓儇眼露譏誚,“溫家這手可真是下作。女子又怎麼了?本宮偏要踩他們一頭。走,去瞧瞧。”
她倒要看看這些人還能幹什麼。
得了桓儇的吩咐,白洛即刻去備車。
馬車停在了女學不遠處的巷口。桓儇掀簾看着被激憤學子堵住的大門,眼中譏誚更重。
“白洛。”
話音落下,外面的白洛朗聲喊道:“鎮國大長公主到。”
此話一出,人羣中的喧鬧聲戛然而止。衆人紛紛回頭看去,很自覺地讓出一條道來。
馬車啓行,停在了女學門口。
門口依然圍着四五個的士子,皆是一臉激憤。看着眼前的馬車,大要有一副要衝上來質問的架勢。
“按我朝律,毆人者笞四十,以他物毆人者杖六十。傷及拔髮方寸以上者,笞八十。”說着桓儇掀簾,露出一雙曼妙鳳眸來,語調冰冷,“若血從耳目出,五臟損傷者,罪加一等。”
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下。桓儇施然步下馬車,笑盈盈地望向眼前的士子們。
雖然她如今暫且失勢,但她依然是鎮國大長公主。單憑這點,她已經在身份上壓了這些人一頭。
“怎麼。剛纔不是還很熱鬧麼,見着本宮就不說話了?”桓儇眸中浮起譏誚,“還有見着本宮該如何行禮,也不知道麼?”
見皇親不跪者,等同藐視皇權。
在桓儇周身的威壓下,堵門的幾個士子相繼折膝跪了下來。面上依然是一臉的不甘與憤慨。
目光在他們身上打了個轉。桓儇冷哂,移步跨過門檻。
這些士子雖然各個都是滿腹經綸,實則是愚蠢不堪。被人當做棋子戲弄,還不自知。當真是平白無故地浪費了那滿肚子的學問。心思狹隘到更是令人不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