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一夏緩慢的轉過了身來,眸光亦落到了他的身上。
她的強勢的阿霆,此刻卻顯得那麼的受傷。
他爲她變得溫柔,可她卻將他推到了佈滿利刺的坑底,而他連保護自己的盔甲都沒有,因爲他把它穿在了她的身上。
現在,她想把盔甲脫下來,她也不想要他的溫柔了。
比起得到他的保護,她更希望他能保護好自己。
——阿霆,小北去曉月那裏了。
盛一夏嘴角勾起了笑容,眼裏亦盛着光,彷彿只是在同他閒話家常。
明明阿夏的笑容很暖,但他卻一點都感受不到。
相反,此時他覺得阿夏離他非常遠。
在她笑着的面具下,他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什麼時候回來?”
靳南霆站起了身,他的身影格外的高大,站在盛一夏的面前,陰影將她全部罩住了。
這樣的距離,顯得他們很親密。
盛一夏微微仰着臉,笑意溫柔的看着他。
往後,她都沒有這樣的機會看他了。
——不回來了。
盛一夏比劃手語的動作亦很輕柔,再加上她燦若星辰的眸子,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美好。
不回來了。
靳南霆在心裏默默的咀嚼着這幾個字。
她是想說,往後她要帶着小北一起生活,永遠都不會再回到他的身邊了。
心臟處傳來了錐心的疼痛感,靳南霆一向淡漠的臉一下子便蒼白了下去。
爲什麼要用最暖的笑容說出最殘忍的話?
她知不知道,她說這樣的話代表什麼?
他是人,活生生的人,他是有心的,他會痛。
她就不怕徹底讓他死了心,他們再也沒有了以後,還是說,真的像她說的那樣,她已經完全不在乎了。
埋在心底最深處的怒火仿若遇上了明火的汽油,只是一瞬間便控制不住了。
靳南霆握得極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鋒利的劍眉亦緊緊的皺了起來,一張俊美的臉陰雲密佈,沉的彷彿能滴下水來。
“你別忘了,小北的戶口永遠都在靳家,而我們是離了婚的。”
靳南霆掐住了她的臉,將她白皙的臉頰捏的變了形。
這樣的話,只是說出來,他的心都在滴血。
可她依然在笑,笑得眉眼彎彎,仿若不管他做什麼,都不能對她產生一絲一毫的影響。
這樣的態度,放在別人身上,便是對他的挑釁。
他可以不在乎,大象不會在乎身上的螻蟻,可她不是別人,她是他的心。
她背叛了他。
這樣的認知,一下子便讓靳南霆狹長的雙眸變得血紅了起來,彷彿紅色的天空,全是讓人窒息壓抑的氣息。
看着阿霆的樣子,盛一夏壓住了心底的不忍,腦海裏全是江婷雪的臉。
這個時候她不能心軟,江婷雪的話歷歷在目,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候。
今晚徹底斷了,她明早就走。
將手放在阿霆的大手上,盛一夏用力的掰着他的手指。
這是她很喜歡的手指,可現在她只能選擇傷害。
感覺到了手上傳來的疼痛,靳南霆眸底墨色翻涌,身上的悲傷漸漸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陰沉的戾氣。
她的指甲,這一個多月以來,都是他修剪的,從起初的生疏到後來的熟練,可以給她修剪的十分漂亮圓潤。
他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用指甲劃破他的手指,將他掐出學來。
手慢慢的鬆開了,不是因爲疼,而是她的絕情。
她是真的沒有半點打算與他和好的意思。
將他的手推開,盛一夏往後退了好幾步,同他拉開了距離。
兩人之間的距離,就仿若天塹一般,將他們徹底隔絕了起來。
——你說過,我設計出令你滿意的作品,你給我一個承諾,我要帶小北離開。
將小北留下,是絕對不可能的。
在她走後,江婷雪勢必會找上阿霆。
她肚子裏還懷着孩子,到時,阿霆的爸爸媽媽絕對不會讓她待在外面。
畢竟,她當時懷孕,他們也沒虧欠過她一分,哪怕他們很不喜歡她。
對於他們來說,孩子就是一切。
他不能讓小北待在這樣的環境下,那個時候的阿霆也不可能照顧得好他。
——對戒不僅大賣,還獲得了珠寶界的一致好評,經手的人也是你,不管你口頭承不承認,你的行爲確實是承認了它。
盛一夏繼續比劃着,動作充滿了斬釘截鐵的意味。
當初她找上秦陽,就是在賭,賭阿霆不會阻撓她。
她知道他絕對不會承認,所以只能如此,賭他不會耍手段,不會假公濟私。
果然,阿霆沒有讓他失望。
儘管阿霆曾經還拿秦陽的公司威脅過她,但她一直都相信,她的阿霆不是那種人。
一個想要成爲軍人的人,絕對不會主動去傷害別人。
看到她比劃的動作,靳南霆目不轉睛的盯着她,深沉無比的眸光落在她的眼裏,就如正盯着獵物的雄獅。
他狹長的眸子緩緩的眯了起來,眼尾帶着薄紅,似乎下一秒,就要將她撕碎。
然而他只是長久的注視着他,直到他的脣邊溢出了一抹嘲諷的笑。
他笑得越來越大,笑到連眼角都沁出了淚水。
他口頭不承認,是想要把她留下來。
他不阻撓,是因爲他愛她。
可這一切,落入她眼中,卻全是算計。
算計着他,仗着他愛她,毫不留情的用事實來打他的臉,讓他無話可說。
不管他答不答應,在她眼裏,她的離開都是理所當然的。
她不會看到他的意願,她只會看到她想看到的東西。
這是盛一夏第一次看到他落淚,她從來沒有想象過阿霆哭會是什麼樣子。
現在她看到了。
她的阿霆,臉上全是心碎,卻還在笑着,他沒有想要哭,那眼淚就那麼直直的從他的眼裏落了出來。
他的身上,籠罩着深深的絕望,仿若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她看着他轉過了身,腳步踉蹌着,再也不復從前的優雅,他的笑聲,如此倉惶,如此無助。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她。
她以爲,阿霆能夠承受得住,她想象了無數遍阿霆的反應,卻沒有一種能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