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甘河子 >第一百零七章 居家療傷話淒涼
    劉鐵虎是在老師的生拉硬拽聲嘶力竭的呵斥下這才丟手起身的。人高馬大的劉鐵虎面前,成三狗就像個幾歲的娃娃兒一樣,自然免不了吃了一通大虧。現在鼻青臉腫的脖子上被掐出一道道獻血淋淋的破皮。

    劉鐵虎撲倒在地的時候許是撞了桌腿,臉上零星的傷痕還抵不過倆鼻孔不斷涌動的血液。一吸一頓的滿含淚水,倆人都受了委屈,但都拳頭緊握誰也不饒恕誰。

    王老師眉頭緊皺,面前桌椅書本狼藉滿地,倆人傷痕累累。一切着實令人氣憤的窒息。在一陣驚慌中,連忙摸出紙巾擦拭着娃兒臉上脖子上的血跡。

    “劉鐵虎!你給我滾出去!”明顯的王老師已經在班幹部那兒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一聲呵斥驚得劉鐵虎也是渾身一陣顫慄。他似乎從沒想到一向在他眼中柔柔弱弱的王老師聲色竟如此的俱厲。

    “站到門口!我看你給你爸怎樣交代!”王老師繼續訓斥着劉鐵虎。

    這回,他終於一身凜然正氣的豁開人羣走了出去。成三狗看得清楚,他依舊緊握着血跡斑斑的拳頭。

    淚水迷糊了三狗的怒得血紅的眼睛,就在王老師的紙巾擦拭脖頸的那一刻,受盡委屈的三狗抽搐得像個走丟了的孩童。孩童到少年一晃眼之間,而要從少年到青年這條道似乎更加難走,充滿異常的無盡的磕絆。

    事兒發展到而今大打出手這般地步,就不得不只會家長一聲。劉鐵虎早在事發之後沒多久被他爹踹了幾腳領了回去。三狗看得出,每一腳都看似悲憤有力,實則都輕輕地落在兒子的屁股蛋子上。沒錯,這一切就是做給三狗這個受了欺凌傷害臉上還掛着彩的娃兒看的。

    父親成老三趕來的時候,三狗正肅立着站在室外走廊上面無表情的發呆。成老三眼瞅着面前這位歪打正着的,原本並不抱有希望卻又貨真價實的躋身於鎮中的娃兒。脾氣一上來本想發作,走近了這纔看清娃兒臉脖子上的傷痕,話到嘴邊,哽咽了一下又咽了回去。

    “回!”成老三的聲音異常的平靜,平靜中卻不容任何商量的餘地。

    見父親過來,三狗還在眼眶裏打轉的淚珠兒瞬既斷了線,哽咽的連個招呼也打不出。

    “狗日地!咋把你打成那熊樣兒!”一出校門成老三就惡狠狠的咒罵着那動手打人的娃兒。在來之前其實已經想好了,一個巴掌拍不響,先把自個兒的娃娃收拾一頓,臨了,娃娃滿臉的傷痕委屈又不得不讓他心軟了下來。傻瓜都知道這瓜貨被人欺侮了。成老三嘴上罵着,心疼的要命。更可恨這娃兒一點兒也不隨他,鼻青臉腫的熊樣兒還有臉哭!在成老三看來,失敗者沒有尊嚴!

    三狗跟在身後默不作聲,一面抹着眼淚,一面戰戰兢兢地相跟着。他清楚父親的脾性,打架的事兒,無論誰對誰錯,他的一頓暴揍永遠別想逃脫!

    “問你話呢!咋不作聲!”成老三見兒子不搭理他,扭過身子追問。

    “個子大,還手了沒打過!”三狗擡起頭小心翼翼的簡短的回答着父親的問話。回完話腦袋再次的就像那秋天霜打過的茄子耷拉了下去。

    “給你改了名兒,成大軍!成大軍!爲人處事做大事!要像軍人一樣,啊?英雄!有主見!雷厲風行!嘖嘖......球用不頂!鼻青臉腫的熊樣兒......”成老三忍不住一通近乎辱罵的說教。實在憋不出好氣。

    一路上父子倆一個駕車一個蜷坐在車廂裏,並沒搭話。成老三是在磚瓦窯碰到熟人捎話說是娃兒打架鬥毆了,先生讓過去一趟。這才匆匆忙忙的趕了過去。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墊巴一口。

    龜壽村依舊是樹蔭籠罩下的無盡陰鬱,巷口的黃久才因瑣事和兒媳絆了幾句嘴竟趁着夜色扯了牛繩將自己活活的勒死在了前門門閂上!現在屋子裏裏外外擠滿了人羣熙熙嚷嚷的正鬧騰得厲害。成老三的車子這才繞進村口,就被黃久才的兒子黃建文攔阻了下來,鬧騰着要去鎮上拉壽材。成老三既驚愕又無奈,好說歹說的才丟手同意老三回屋墊巴兩口飯菜。

    夫妻倆一前一後的擠進了屋門,竈火間母親李雪芬正埋頭用半截子樹枝扒拉着竈底還未燃盡的灰渣,火星子撲騰着不時的躥出竈口發出噗噗噗的聲響。一側案板上剛出鍋的饃兒還圓嘟嘟的熱氣騰騰。一瞥眼,見兒子鼻青臉腫的杵在面前,也是吃了一驚。

    “咋弄成個這嘛!”李雪芬幾乎驚叫起來,既是心疼又是責備,手忙腳亂的竟無計可施。

    “你兒給你增光哩麼!被人揍了!”成老三調侃着順手就抓了倆大饅頭轉身出門了。

    “啊!被打了!......嘖嘖嘖......你在屋裏鬧騰倆弟弟的蠻勁哪兒去了!窩裏橫!出了門了,球用都不頂!”李雪芬沒有多少文化,但她深知被人揍了還帶着一臉的傷疤回來本身就是個無盡的笑話。農家人擁有最原始的實在,誰家的娃娃都希望能硬棒一樣結實實在。“軟蛋兒貨”那是專罵那些吃了虧只會滴淚乾瞪眼的主兒的話!

    三狗呆立着不敢說話,娘說的對!吃了虧就是個軟蛋貨,軟蛋貨無話可說!

    “停上幾天,這幾天就別去學校了!”屋外檐下正揪着蒜辮兒的成老三叮嚀着三狗娃兒,將手中的大蒜塞進口袋裏踱步出門。應承了人家拉壽材的活兒,可不敢耽誤......

    後院提着竹耙子打理枯枝敗葉的老祖母喜鵲嬸子已經八十有三了,別看一雙小腳,卻格外的耳聰目明。早聽到堂屋裏隔着門板有人在說難聽話。雖聽不大清媳婦兒伶牙俐齒的是在數落誰,但辨得出準沒個好事兒。說實話,老太太一輩子沒進過書房的門,豆大的字兒不識一個,卻格外的明事理兒。她厭惡媳婦兒年輕氣盛說話不過腦子的假精明,有意無意間傷了人自個兒還渾然不清!

    現在她扒拉翻曬這些枯枝敗葉兒就是爲入冬填火炕用的,自個兒能動手的事兒,她從不低眉弄眼的去求人。老太太生性執拗,她堅信人的面子是自個兒活出來的。三個兒子,三個女兒,三個媳婦,八個孫子倆孫女,孝敬她,她還不受活!

    “七十三,八十四,老天爺叫你商量事......”老人家嘴裏嘟噥着自言自語,提醒自個兒在這茬口少說話,多做事。可是愈是這樣,心裏就愈是憋得難受。

    “雪芬吶!你那罵人的本事可是見長了啊!”老太太頓了頓竹耙子,側身朝虛掩着的後門縫嚷嚷着。

    “說話好好說嘛,看你那話難聽的,我看你啊也就是個窩裏橫!你把那難聽話出去到巷裏說說,看人家脾性差的不撕爛你那嘴!......”見屋裏沒人吭聲,老太太繼續數落着。管教兒媳是她應盡的義務,要不人家說她家教不好落個背地裏嘲笑。

    “哎呀媽呀!您天兒天的光會拾掇我,你瞅瞅您那大孫子被人揍成個啥德性了嘛!”門後李雪芬急躁了,一把扯開門板將身邊滿臉傷痕的娃兒推了出去。

    喜鵲嬸子搭眼一瞅,這架勢還真驚嚇她一跳,手中的耙子也咣噹一聲摔落在地,嘴脣哆嗦着半天愣是說不出話。

    李雪芬正因憋屈而怒紅着眼珠兒,見老人家渾身顫抖,連忙跨步上前攙扶。一近三狗娃兒的身,心疼得眼珠兒都直了。

    “哎呦我的天吶!你說......這挨天殺的,把娃咋傷成這模樣了嘛!......”淚珠兒在眼眶裏打着轉兒,渾身顫抖着愣是半天緩不過氣兒來。

    孫兒三狗默不作聲,他心知肚明,這個家裏最數老祖母心疼他,淚珠兒忍不住的滴落了下來。

    “弄點棉花,沾點採油給娃兒擦擦呀!光會耍嘴皮子!”老太太一緩過勁兒,就用顫抖而又粗糙的雙手輕拂的娃兒的傷臉,訓斥着只會圍觀鬥嘴皮的兒媳李雪芬。

    捱了一頓揍還傷了個臉,的確是很丟人的事兒!三狗老老實實的待在屋裏頭一連三四天都不曾出門,在祖母的精心照料下面色已是有所好轉。

    思量着,總這般在屋裏待着也不是個辦法,索性心一橫天不露明就起身跟着同路的娃兒回學校去了。

    同桌劉鐵虎是家裏唯一的獨生兒,因這出手傷人的事兒已是停課檢討有兩週了!實在學不進也不想學,屋裏人拿他沒轍兒,就相跟着給辦了退學手續。這傢伙從小嬌生慣養的養成了吊兒郎當的習性,別看他爹在鄉里做幹部明面兒上人五人六的,凡事卻都要由着他兒子一番鬧騰。

    劉鐵虎專程來了一趟教室,書本也不要了,只警告成三狗小心着,遲早要報仇雪恨。沒人搭理他,就一腳踹翻了自個兒的書桌怒氣衝衝的離開了教室。

    沒了劉鐵虎的騷擾,三狗終於能靜下心來回歸自己平淡而樸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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