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甘河子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宿命與困苦抉擇
    成大軍受傷的心靈終於得到了些許的安寧。說他是陰鬱狡黠的顯然不貼合實際,這封沉甸甸的信封並沒有封口,足以看出它的主人情急之下是多麼倉促的想要將它趕緊呈送出去。成大軍的渾身已經被汗水浸溼了,他小心翼翼的將信封揣進口袋只想着儘快的回村,這樣他就能在第一時間得知心愛的女孩是怎樣的一種心境了!即便是回絕,定然也有回絕他的道理。萬一,萬一他答應了呢?成大軍就成了有女朋友的人!他的心情激烈澎湃着,彷彿收到了前所未有的鼓舞一般。

    人在情急之下心情就格外的暢快,沉重的步子彷彿也輕盈了許多。十多裏的筆直坡路還沒有所察覺就已經到了村口。他累的揮汗如雨氣喘吁吁,急切的太想知道信裏的內容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擠進了路邊的槐樹林裏。這兒陰涼而且沉靜,是歇腳以及抒發心情的絕佳之地。

    紙頁裏夾裹着紫色的桃心手編,那一縷縷輕巧細微的絲線結成的心形令人爽朗而又明靜。他小心翼翼的展開頁面,以一顆砰砰直跳的心情一字不漏的查看了每一個字裏行間。歐陽雨姍在扉頁上稱呼他爲“親愛的:軍。”她不光表述了自己的心意,而且近乎直白的答應了成大軍近乎直白的表白。

    她說要成大軍鼓起勇氣重新來過,師範的校園或許很大鳥語花香,樹蔭或許蔥蘢,窗明几淨。但無論怎樣,心有歸屬的她都會鬥志昂揚的迎接每一個源於四面八方的挑戰。她還說,每一個晨霧初融的暖陽,每一個夕陽平復的傍晚,每一個月夜皎潔的夜色裏,她都會緊靠在書桌邊,宿舍旁,操場上遠遠的將他凝望,她堅信她所苦苦等待的那個人定然會在一年之後出現在她的身旁。她期待着與子同堂,與子同窗的美好時刻。落筆處是兩句詩:“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成大軍也是平生第一次知道歐陽雨姍的筆名竟然是:“夢冉”。文末是蒼勁有力的藝術籤:“愛你的夢冉。”

    所有的心酸,所有的沉溺彷彿瞬間清寧了,透徹了。只是心愛的人你又要在歲月的流河中默默的等待了......

    成大軍的心情舒暢極了,他幾乎已經有了前進的方向,他要在忙完了夏收的這一段並不算漫長的時日之後將一切的心思都用在學習上。他太熱愛學習了,學習總能使人幸福。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說的多好啊!他那心愛的姑娘就守候在遙遠的異鄉在苦苦的將他等待呢?他又怎能就此鬆懈了呢?

    漫長的暑假是在無盡的思念以及煎熬中度過的。每當稍有停歇的瞬間歐陽雨姍的臉龐總會悄然的躍入眼簾。成大軍是將所有思緒都歸結於一往無前的信念。信念只有一條——就是老老實實的迴歸課本,趁着夏之燥熱心之溫存以笨鳥先飛的勢頭迎難而上。

    歲月太過於蹉跎了,畢竟也不再年少。

    君問歸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

    卻話巴山夜雨時。

    成大軍的復讀生涯是在一頓皮鞭棍棒當中開始的,莫名的就受了二弟成海濤的牽連被父親好一通暴揍。成海濤向來就有“山狼”的綽號,活脫脫一匹惡狼的形象。因成大軍的驟然離校,他也就不再有任何的羈絆,依仗着成大軍在柳東中學僅存的些許聲望竟做起了霸凌主義的勾當。他是在完全的得意忘形中才出手鬥毆的。這一拳頭下去不想對方色厲內荏,嚯的一聲就躺地不起了!三弟成彥軍無知還站在一側看熱鬧,這可倒好,並聞訊趕來的傷者家屬抓了個正着。

    成老三爲此好一陣的奔波操勞,好不容易這才找了熟人搭上話兒,是既賠錢又勞神的總算將這件棘手的事兒暫時的了結了。

    明兒個就是開學的日子,他可不能由着仨娃兒的性子胡鬧騰。不收拾收拾這哥仨他們還真不知馬王爺有幾隻眼!這成海濤死犟,在成老三的一再威逼利誘甚至拳腳相加下,就是咬緊牙關不鬆口。成老三打累了,掄着草繩的胳膊瑟瑟發抖着。娃兒身上的傷勢眼瞅着都令人心疼,可狗日的似乎繼承了成老三死犟的毛病。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兒。

    “要讀,就給老子好好讀,不讀了就自個兒當二流子去!”成老三厲聲呵斥着,氣得他站也站不穩。

    仨娃兒都不說話,一副凜然正氣視死如歸的渾樣兒。成老三打累了也吼罵得口乾舌燥,現在,他呷了口唾沫並沒有急於去飲一瓢冷水,就這樣蹲在堂屋門口的錘布石上直愣愣的死盯着跪在石階下面的三個娃兒。他的忍耐顯然已經到了極點,不想再說一句話,也不想再擡一擡胳膊。

    三個娃兒直愣愣的杵在原地一動不動,成老三也就一動不動的死磕着。在僅有的教育手段面前,他顯然已經窮途末路了,再也沒有其他新穎的手段。他也不想在這兒瞎子點燈——白費蠟。半拉子不小的人了,前路該當何去何從,全憑你自個兒做主......

    “狗日的,到時候兩眼瞎可別說老子沒給過你機會!”他是認真的,從來就沒有這般認真過。

    “不讀了!”老二起身了,他顯然憋着氣但又不敢多言語,嘟囔着嘴就去給圈裏新添的牛犢添草去了。成老三不免有些失望。

    現在地上跪着的只剩下老大成三軍,老三成彥軍。成彥軍同二哥關係最密切,見老二已經表了態,明顯地有點兒不安了,又緊盯了一眼父親成老三手上的草繩鞭兒,實在爲難着,一回頭見大哥成大軍還是已副與世無爭的樣兒。他多麼想同大哥一樣駕駛着父親那輛嶄新的三輪車馳騁疆場啊!心裏癢癢的,不念書了就有機會,他很清楚,在這樣的家庭不會讓你乾瞪眼的閒着。

    “不念了!”成彥軍這位在三兄弟裏膚色白皙細膩長相還算出衆的英俊少年竟然選擇不讀了!成老三沒想到這費盡周折好不容易纔能下地行動自如的娃兒會是這般的選擇。他惱怒了,一個趔趄手上的草繩就朝着小兒子身上劈頭蓋臉的抽打了過來。

    成彥軍躲閃不及被這重重的一記抽打打懵了,他蜷縮着身子,縮成一團。奮力的舉起胳膊阻攔舞擋着,滴流着眼珠兒卻不敢哭出悲傷痛苦的聲音來。棍棒底下出孝子,捱打已經習以爲常了。他顯然是低估了成老三這回施行家法的嚴肅性重要性!

    這娃兒別看着靦腆但骨子裏是貨真價實的死犟,成老三抽打得手抖胳膊酸了,他就是咬緊牙關不吭聲。拳頭緊握着,一副浩然正氣的樣兒。他一門心思想開父親的三輪車,這個理想信念並不會就這般輕易的被動搖了。車子是大哥成大軍私下裏教給他倆的,成老三不知,三個娃兒個頂個的開得一手好車。無論是田間溝畔還是荒野石灘,他們總會見縫插針式的將那看似笨重的農用車操縱得活靈活現。該慢的慢,該快的簡直風馳電掣了一般......

    成老三何其愛他呢?爲了能讓他爬起來走路他又該受了多少責難,遭了旁人多少白眼!旁的先不說,就一路奔波的去市院(市人民醫院),成老三可是踩着自行車三日一趟,四五十里的山路穿越大半個東塬和西塬,風裏來雨裏去整整的堅持了三年之久啊!他所有的付出還不是爲了今日娃兒能好好的奔個好前程......

    “不讀了......不讀了拉倒......”成老三失望極了,他低聲沉鬱的咳了一口氣,眼瞅着他起身滾蛋。

    “你呢?”他顯然已經完全的失去了耐心,三個娃兒,兩個都選擇了退學。他甚至想着即便是勒緊褲腰帶也要將娃兒供出來,你只要願意讀,老子就是砸鍋賣鐵不成了賣血賣腎也不會斷了你的前程!這話兒在訓斥娃兒的時候已經推心置腹的說得很清楚了,沒成想竟是這樣一個駭人的結果......

    “......讀......”父親的草繩鞭實在令人驚恐不安,成大軍可從來沒像今日這般像一頭死豬一樣被隨意的當頭棒喝。哪敢有什麼反抗呢?即便是歪着脖頸兒斜着眼珠兒的一絲不屑都會遭受前所未有的電閃雷鳴般的潮汐涌動。他本想放棄,但爲了歐陽雨姍心又有所不甘。只能在糾結猶豫中違心的如了一臉惱怒的父親的願!

    “收拾書包,明早回學校!”成老三重重地將輕巧至極的繩鞭子甩在了堂屋臺階上。

    “收被褥,明兒一早送倆貨進城,狗日的,不念書就給老子挖沙搬磚去......”他叫罵着背手出了院門,門扇哐噹一聲重重撞擊在了門框上,門栓嘩嘩啦啦的晃動不安着。

    院裏的李雪芬無聲的抹着眼淚兒,男人教育娃娃她並不敢隨意的插手。即便是抽得嚥了氣,吐了唾沫,她也不敢有任何的做作。車禍之後的成老三脾性怪異,發起瘋來哪還管什麼旁人的你死我活。他太難了,外面外面一團混亂,家裏家裏一鍋粥!若不是有貴人幫襯着,真不知這苦難的日子何時纔是個盡頭。

    成老三氣呼呼的漫無目的來到了果園子,站在水草豐茂的水渠邊兒上。他可不會由着娃兒性子來,不念了,我倒要看你能堅持多久!

    他突然的想到前幾日剛剛聯繫到的工地,工頭是四川人,叫什麼王軍旗的。把狗日的送過去,讓跟在包工頭手底下打個下手去喫苦受累。他往工地上運送沙石,磚頭。還能幫着照看點。只要娃娃肯低頭,就拉他回來進校門......

    一想到這兒,成老三滿意的笑了,在夜風的侵襲下,小心翼翼的火柴映紅了他黝黑而又粗糙不堪的臉龐......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