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疑問句而是帶着責問的口氣,程媛媛心再大也發覺剛纔的話被程國公聽到,頓時大腦一片空白,不自覺地看向國公夫人。
國公夫人笑容僵在嘴角,表情滑稽,“方纔我與媛娘是爲二孃擔憂、”她刻意做出憂心的模樣,“女子容貌最重要,二孃爲了五公主毀了容,就怕季世子會嫌棄。”
程國公冷冷地盯了她許久,直到國公夫人背後爬滿了冷汗,整個人露出了點害怕的神情纔開口,“當家主母就要有主母的樣子,在背後非議旁人就是你從趙家學來的規矩?”
國公夫人母家姓趙。
程國公嫌棄的眼神彷彿就在質疑國公夫人就沒有做當家主母的能力,他搖頭嘆息了一聲轉身離去,沒有再說難聽的話,可那態度卻比言語更傷人自尊。
國公夫人像是置身在冰天雪地裏,雙腳都被凍得發麻。
當年趙家將她送入國公府爲姨娘時也不過是六品官,連丁盈的母家都比不上。
可她運氣好,嫁入沒多久程國公就扶雲直上,連帶着趙家也水漲船高,加之父兄略有計謀和盤算,上下打通了關節一路做到了三品大員,這纔給足了國公夫人底氣,在丁盈死後,許太君挑挑揀揀的纔在一衆姨娘裏將她扶了正。
做了正頭娘子,當家主母,可日子並不像國公夫人所想象的風光,相反很憋屈。
許太君頑固不化、又霸道,對權勢也看重,一直將家中的中饋捏在手心裏,事事都需要請示,所有的事宜都需要經過許太君的點頭纔可以。
有時府裏賬目不平,許太君還會像打發小貓小狗一樣讓國公夫人去平賬。
說的好聽叫平賬,其實不過就是讓國公夫人拿銀子貼進去。
國公夫人敢怒不敢言,只得想辦法跟孃家伸手要錢,一開始父兄給了,可次數多了,意見也就大了,弄的國公夫人每次回孃家都被嫂子說是打秋風、陰陽怪氣的諷刺,在孃家根本擡不起頭來。
她這番盡心盡力的爲國公府,許太君偏愛程涵涵,國公爺又偏心那個程蕙心,根本就沒人待見她們母子!!
程媛媛見國公夫人的臉色實在不好看,有些害怕的叫了一聲,“母親、”
國公夫人深吸一口氣,表情扭曲道:“我沒事。”
早晚有一天她要弄死那個老不死,再把程蕙心趕出府,成爲這個府中真正的當家主母。
這頭程國公到翠竹居時程蕙心在塗藥。
李嬤嬤對她額頭上的傷痕很是上心,一日三次的抹,天天盯着那疤痕看,但凡有消點就心情大好。
因爲定親的事程蕙心還是不待見程國公,手上打絡子的動作不停,眼神都不帶給一個的。
讓裏間人都退了下去,程國公簡單講述了下今日的事,重點提了南平王來解圍。
程蕙心動作頓了頓,沒擡頭,“說完了嗎,說完就出去。”
“二孃,”程國公眉心的褶皺更深,“別胡鬧。”
他不明白程蕙心爲什麼這麼抗拒。
視線落在那個藥膏上,程國公腦海裏梅修賢儒雅謙和的樣子浮現,他問道:“你莫不是還記顧着你的心上人?”
一句心上人讓程蕙心慌了神,鼻尖彷彿又縈繞着苦澀的藥香,指尖絲線的觸感彷彿又變成郎君火熱堅實的胸膛,甚至連脣瓣被噬咬的感覺還刻在心上。
她帶着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心思,紅着臉認下,“我就是有心上人,所以我不嫁。”
父女兩到底不歡而散,程國公解決了黃府一事心情卻比往日更糟糕。
武王被叫出來喝酒時還打趣他今日怎麼悶頭喝酒不說話,程國公猛地放下酒盅,冒出了一句驚天地的話,“二孃她有心上人。”
武王酒還沒下嚥直接噴了出來,咳嗽着道:“國忠老弟,要不是看在咱們多年情誼,我們今晚可就不是喝酒而是倫膀子打一架了。”
這話論哪個郎君家裏聽了能痛快,也就武王和程國公交情深,加之互相知曉對方的品行纔敢開口說。
程國公悶悶的灌了口酒液,帶着煩躁的口氣,“她不願意。”
武王不服氣了,“我兒是個頂好的兒郎,國忠老弟不是我說話難聽,你家那位郡主脾氣大、嬌生慣養又蠻橫,現下更是毀了容,嫁哪個人家的門第能有我武王府高的。”
更難聽的武王那是沒說出口。
按程蕙心那野性子指不定什麼時候給他兒子戴綠帽子都不知道要不是看傻兒子鐵了心,武王也不會舔着老臉去找程國公開這個口了。
就是知道這些程國公纔會揹着程蕙心定下親事,可面對小娘子憤怒的樣子和堅定的抗拒,他心裏又懷疑做的是不是對的。
他自認是個好父親,方方面面都爲她考慮了,可人家不接受啊!
武王見不得他如此煩惱的樣子,大掌一拍,滿不在乎道:“女兒家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都是暫時的,嫁了人,上了船,再不情願不就定下來了。”
“也不知道我那傻兒子看上你家二孃什麼了,跟着了魔一樣,天天去催冰人合八字,生怕沒兩天小娘子就跑了。”
而且現下連花樓也不去了,安安分分的在家練武、去軍營,要不就是練練字,簡直就是挑不出毛病的好郎君。
“滿京裏哪個郎君能比得上我兒,你家二孃還看不上,真是......”默默的把有眼無珠的話混在酒中入肚,武王一拍桌子,問道:“你說她心中有人,我倒要聽聽是個小子能比得上我兒。”
問起這個,程國公卻不說話,只不停的灌酒。
武王不耐,大着嗓門問道:“你倒是說說,我兒有什麼比不上的,我今日還要計較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