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我把天之驕子拐走之後 >第 2 章 第2章
    冬季的白日極短,午後不久,天便暗了下來,允青霜揹着揹簍從冰雪中歸來,走到石屋幾丈外時,他急匆匆的腳步忽然一頓,隨即身形如電飛奔向前,目光在竹門上的紅色血跡上一掠,便猛地推開門衝了進去。

    裏頭很安靜。

    地上殘留着大片深紅血跡,濃重的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但屋子整體上仍算得上是井井有條,撞壞的桌子被小心地放在牆邊,摔壞的水壺已經收拾好了,就連那一頭被殺死的白色野獸,都好好被放在角落裏,蓋上了一片陳舊的布幔。

    青年目光緩緩在掃了一圈,最終凝固在牀上那一團小小的凸起上,那一團凸起微微顫抖着,像被子在喫力地呼吸。

    “發生了什麼事?”青年的聲音崩得很緊,像在外頭染上了冰雪寒氣似的,很是僵硬。

    沒有回答。

    “說話!”青年再次冷喝道。

    被子又動了一下,裏面的人發出含混的囈語,像是呼喚又像是祈求,青年只聽清了那個最熟悉的詞,“青霜”,隨後又重歸安靜。

    人沒事。

    允青霜鬆了口氣,他沒有再追問,丟下揹簍來到角落裏,掀開布幔,白色野獸已經死透,眼睛、脖頸、腹部等幾個致命處都留下了明顯的劍痕,傷口深淺不一,散亂雜沓,顯然殺死野獸的人並沒有佔什麼優勢,這野獸幾乎是被磨死的。

    允青霜皺起眉頭,喃喃道:“一階的梨花犍……奇怪,我明明已經清理過附近了。”

    被子裏又響起囈語,允青霜朝石牀那邊看了一眼,快速將身上沾上了雪粒冰碴子的衣袍脫掉,拿鍋裏的熱水洗了手臉,朝少年走過去。

    走得近了,允青霜才聽到似乎有隱約的抽泣夾在模糊的呢喃中。

    冷寂的面容波動了一瞬,允青霜彎腰鑽進了被子,下一刻,一具顫抖的身體滾進了他懷中,少年冷得像冰的手伸到他的衣服裏,腳也蜷縮到他腿間,如同上岸的魚兒遇見了救命的水源。

    允青霜始終皺着眉,在少年鑽入他懷抱後卻自覺地擁住了對方,兩人身體相貼,沒有一點縫隙,允青霜將手掌貼在少年後背,洶涌的靈氣從他掌中溢出,快速涌入少年身體中。

    過了一會兒,僵冷的身子彷彿被他的體溫融化,少年輕輕吁了口氣,放鬆了下來。

    他在允青霜懷裏舒展了身體,摸索了一會兒,埋在青年胸膛的臉龐移到了脖頸處,呼出的熱氣又暖又溼,允青霜覺得有些癢,不耐煩地按住了他:“別亂動。”

    少年立即安靜了。

    過了片刻,允青霜問道:“有沒有受傷?”

    “沒有……咳咳咳——”少年本想否認,一句話未完,就已經掩嘴咳嗽起來。

    允青霜輕輕拍打着他的脊背,好一會兒,咳嗽才停止。

    屋外的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少年有些急促的呼吸在寂靜的石屋裏顯得格外清晰。

    “你用靈力了?”寂靜中,允青霜問道。

    “嗯……我……這頭梨花犍入階了。”

    又是一陣沉默。

    允青霜無聲地將手掌從少年脊背移到丹田,不出意料地發現,本來還有三成完整的丹田已經徹底破碎,本該儲存他傳輸過去的靈力的氣脈空空蕩蕩,殘留的靈力大約在經過一兩個大循環之後就會消散,他輸送了那麼久的靈力,恐怕還不夠他暖兩日的身體。

    “繁雅志,你倒是夠沉得住氣的。”他語氣嘲諷,眼中卻是一片驚痛。

    “本就是拖時間罷了,”,少年聲音低沉下去,“少活幾年又如何。”

    “是嗎?你不想跟我進新的宗門了嗎?”

    少年沒有回答,過了好一會兒,忽然軟軟地道:“我餓了……”

    允青霜把蓋住少年頭頂的被子往下一扯,那張豔麗的臉龐便徹底露了出來。

    他目光在少年額頭的傷疤微微一停,又掠過未乾的淚痕,落在脣上。少年往日紅潤的薄脣起了幹皮,有隱約的血跡粘在開裂的地方。

    他伸手在那乾裂的嘴脣上碰了一下,換來一聲嬌氣的抱怨:“別摸……好痛。”

    允青霜的臉色奇異地柔和下來,他將手按在少年背上,體內剩餘的靈力從手掌涌出進入對方體內。

    繁雅志滿足地嘆了一聲,小聲道:“我夠了,青霜。”話音剛落,允青霜已經將手拿開,掀開被子跳下了牀。

    “等着,我去做飯。”他說。

    熱,好熱。火,好大的火。

    鋪天蓋地的紅色充斥在視野中,灼灼熱焰將裸露的皮膚烤得生疼,小腿像綁了千斤巨石,每挪一步都費盡全身力氣,肺痛得彷彿快要爆炸,呼吸間彷彿有無數根針紮在氣管。

    他被一個人緊緊地拉着往前跑。

    他很累,也很疼,眼睛被煙霧曛得痠痛落淚,心中卻充斥無盡的暴戾和想毀滅一切的憤恨,他拼命掙扎着想甩開那個人,大吼着“放開我”,手腕上的力道卻從未放鬆,少年死死牽住他的手,拖着他在煙濤火海中穿行。

    獵獵火聲之中,他看見前方的少年突然回過頭來,嘴脣翕張,對他說了什麼。

    火太大了,周圍的木柱、木架不斷被燒塌倒下,他耳邊嗡嗡作響,根本聽不清少年的話,他也不想聽。他終於掙脫了少年的桎梏,正想往回奔跑,頭頂卻傳來一聲清晰而不祥的“咿呀”。

    他本能地擡頭,望見一截燃燒着的橫樑晃晃悠悠,搖搖欲墜。

    下一瞬,身前的人狠狠地推開了他。

    四面八方似乎傳來無數人的叫嚷,他什麼都聽不見,也什麼都看不見了,眼中唯有大片大片的紅色,以及,那個倒在橫樑之下一動也不動的單薄身形。

    “不——”青年猛地坐起來,他耳朵轟鳴,腦海裏還回蕩着火焰的嗶剝,嗆人的煙塵涌入他的肺腑……不,這只是夢而已。他深吸一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拽緊了身前的被子。

    身邊的少年被他的動靜驚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怎麼了?又做那個噩夢了嗎?”

    他的聲音猶帶着初醒的軟糯,輕易撫平了允青霜心頭殘餘的痛楚,他輕輕拉着少年重新躺下,替他掖好被子,聲音微微嘶啞:“不是那個。我沒事,還早呢,快睡吧。”

    少年對他一向順從,聞言乖巧地“嗯”了一聲,在他懷裏尋了個舒適的姿勢睡了過去。

    屋外的風聲遠去,小小的屋子裏恢復了寧靜,允青霜擁着他,也慢慢地陷入了沉眠。。

    翌日,繁雅志醒來的時候,允青霜已經不在屋裏了。

    身上暖融融的,看來允青霜出門前又給他傳送過靈力了,然而他竟然一點都沒察覺。

    少年的心沉了下去。

    就算他身體虛弱,曾經結過丹的修士知覺仍然遠比一般人敏銳,青霜給他傳送靈力,他不應該毫無感覺,這不是睡得沉可以解釋的,只能是,他的知覺,已經隨着身體的虛弱而日漸遲鈍了。

    周圍很安靜,連外頭肆虐多日的大風都停了,他呆呆地坐了好一會兒,慢慢起身,視線在屋內掃了一圈,發現昨日堆在角落裏的梨花犍已經消失了,牆上掛的揹簍裏裝着幾張處理好的雪白兔皮。

    屋中血跡已經被抹去,桌子也修好了,幾隻碗盞擺在上頭,那是青年準備好的早食。

    他沒有心情喫早飯,又無事可做,茫然地在屋中轉了幾圈,忽然想起藥櫃時快要空了,便彎腰從牀下拉出幾個箱子,一一打開,燦爛的光輝閃耀人眼,箱內原是擺得整整齊齊的金錠、銀錠和銅錢。

    這熾耀的光芒似乎讓少年的心情好了起來,他先伸手在第一個箱裏拿了一錠金子,像是想起了什麼,又放了回去,在第二個箱子裏拿了幾錠銀子,再從第三個箱子抓了幾把銅錢,自言自語着:“應該夠了吧。”

    不久之後,小屋的竹門被打開了,穿得小熊一般厚重的少年探出頭來,望了望天上的太陽,接着伸出腳在雪地上踩了踩,覺着萬事俱備,深一腳淺一腳地下了山,

    荒涼山位於天午大陸西北角,這裏是出了名的貧瘠之地,地廣人稀,妖獸肆虐,令外鄉人聞之色變。不過,這兒有一樣別的地方比不上的好處,許是因爲氣候異於尋常,荒涼山地界的草藥長得又快又好,別處十年二十年才能採摘的藥材,此處一年就能成熟。

    所謂靠山喫山,靠海喫海,長久下來,此處便家家戶戶以種植、採摘草藥爲生,形成了遠近聞名的藥材產地,常有藥材商人不遠萬里前來收購草藥,販賣貨物。

    自入冬之後,因爲失去了靈力護體而格外畏寒的繁雅志再沒下過山來,今日難得下來一趟,在路上時他便尋思着要多買些合用的東西,尤其是藥材,青霜舊傷未愈,修煉又格外拼命,加之此地靈力極度稀缺,若不小心保養筋脈,必定會落下嚴重的隱患。

    他走到鎮上時將近午時,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刻,繁雅志不欲引起注意,故意把戴在頭上的貂帽拉低,狐狸毛圍脖拉高,蓋住下半邊臉,走進了一間藥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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