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還有你，上月欠的靈石什麼時候給，我可告訴你，拖一月加兩成利息啊，上月加本月，你們都要交2200塊下品靈石！”
“什麼？沒有？給我砸了他們的攤位，再把儲物袋拿過來！”
不管那幾人是低聲下氣地哀求還是橫眉怒目地欲圖反抗，一羣凶神惡煞似的紅衣甲衣修士蜂擁而上，一陣噹啷砰咣之後，幾個攤位都被砸得稀碎。
攤主不僅連儲物袋被搶奪，連身上穿的法衣、手上拿的法器都被收去，周圍大部分人都目露不忿，卻無人敢出頭。
繁雅志中途看得心頭火起，想出手阻攔，卻被允青霜拉住，他冷笑道：“這不都是你鳳凰宗鳳凰衛麾下的人馬嗎，何必假作不平？”
繁雅志很生氣：“你胡說，鳳凰衛沒有這樣壞，明明是這惡徒瞎打着鳳凰衛的旗號欺負人！”
允青霜嘲諷地道：“你只要不是傻到底，就該知道你家的鳳凰衛下面有多少不受管束的鷹犬走狗，你今天打跑了一羣，明日照樣還有一羣，你打得完嗎？”
“我……我……”繁雅志氣得胸膛起伏，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允青霜，你這月的功德呢？”一個肩上繡着鳳凰紋的甲士走過來，允青霜嫺熟地拋給他一袋靈石，甲士掂了掂，滿意地笑了：“挺好。”
他隨意在攤位上掃了幾眼，突然指着一盆青翠欲滴的靈草道：“這盆冬青子長得不錯，我要了。”說着大咧咧地伸手去拿。
“你敢！”繁雅志一把將那盆冬青子拉到自己身前。
“嗯？”甲士眉頭一皺，“你說什麼？”他這才注意到被攤位上各種鬱鬱蔥蔥的靈植遮蔽住身形的少年，看清少年面容時他眼睛一亮：“喲，這皮相長得倒好，哎，還挺面熟，以前應該沒在這見過你啊……”
甲士陷入思索之中，允青霜狠狠瞪了繁雅志一眼，從不起眼的攤位角落捧起一盆靈植遞給甲士：“那盆冬青子被霜打過，效用減了一半，若想疏通經脈，不如用這株菸絲龍膽更好。”
那甲士苦思冥想一陣，似乎實在想不起在哪見過繁雅志，他不知繁雅志因爲容貌太過豔麗，上街時總被人指指點點，所以故意抹了易容膠扮醜，不然，他便能認出眼前的少年，便是他頂上宗門的宗子了。
那修士終究謹慎，沒再做什麼，接過允青霜給的那盆菸絲龍膽便走了。
繁雅志氣得不行：“你幹嘛把那株靈植給他，你養了三個月才長了一尺高！”
聽聞此言，允青霜似乎有些驚訝，少年知道是爲什麼：“哼，你以爲我真不知道這陣子你偷偷在田裏鼓搗什麼呀。”
白叔叔沒有靈力，不能發現端倪，他卻早就發現了，那株靈植看着跟普通的菸絲龍膽差不多，其實內裏靈力流轉根本不一樣。
允青霜沉默了片刻，盯着他道：“別告訴阿爹。”
“那你告訴我，那是什麼，你爲什麼要揹着白叔叔偷偷種？”
十六歲的允青霜眼裏現出一點戾氣，嘴角扯起一抹冷笑，他慢慢道：“那叫錦玉烏，是一種含有劇毒的藥草。”
“會。”既然已經說出來了，允青霜似乎也沒有了顧忌，他滿不在乎地繼續道：“只要他把錦玉烏的葉子當成疏通經脈的菸絲龍膽煮成茶水飲下，在幾月之內看不出端倪，半年之後便會因急血攻心，靈氣岔道而暴亡，除非有我給他配置的解藥。”
繁雅志突然覺得對面的人有些陌生，他以爲大半年下來，他對允青霜已經很熟悉了，卻到現在才發現他還有這樣的一面，他遲疑地問：“那，你會給他解藥嗎？”
允青霜笑了，他自然地露出笑意時，眉目竟然十分生動，繁雅志覺得自己心跳都快了許多。
只聽他道：“那要看他如何表現了，若是他收了功德就不再來敲詐勒索，下月我就把解藥給他。”
他指了指攤位上另一盆開着鵝黃色花朵的靈植：“這是風吟草，摘下花瓣，與根鬚同煮，便能解錦玉烏的毒。若他還想從我這兒多拿些進項，那他會死得很痛苦，錦玉烏在整個天午大陸都十分稀少，沒幾個人認得，他死了，旁人只會認爲他在修煉時走火入魔，查不出任何端倪。”
繁雅志微微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怎麼，怕了？”允青霜似乎終於找到了他的軟肋，故意走近幾步，用一種恐嚇似的語調說：“怕了便回你的鳳凰宗，不要再來纏着我阿爹。”
“誰說我怕了？”繁雅志擡起頭，允青霜比他高出一個個頭來，導致他說話的時候總是要仰視着他，“我又沒做壞事，不怕你毒我！”
“蠢貨，若真想害你，誰會管你有沒有做壞事。”允青霜說這話的時候，樣子有些奇怪。
繁雅志莫名地有些脊背泛涼，他硬邦邦地道：“總得有個因由吧，哪有人無緣無故便會害人玩的？便是這些敲詐勒索的人，也是爲了得利才欺壓良善。”
像是被戳中了痛腳，允青霜猛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背過身去，開始收拾攤位：“再警告你一次，不許告訴我阿爹。”
繁雅志以爲他被自己駁倒了，有些得意：“紙包不住火，白叔叔自己發現了也不稀奇，你這錦玉烏是從何處來的？”
天色已經不早，繁雅志也幫着收拾起來。
半年下來，別的不行，整理攤位的活計他乾得很熟練了。
“這是阿爹自己給我的種子。”允青霜冷冷地道，“這錦玉烏雖有劇毒，用得對了也是一味良藥，只不過他不知……”
“他不知道你用來……”繁雅志接過他的話頭，又頓了一頓，“殺人。”
“對。”允青霜直視着他，“這錦玉烏，我送出去過四株。”
四株。
那一瞬間，繁雅志心頭涌上的不是懼意，而是另一個念頭，他想，眼前這個人在長久的過去裏，到底遭遇過多少欺壓和□□，經歷過多少憤怒和無助呢？
他面上卻沒有露出一絲異樣，也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地與允青霜收拾好了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