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且慢用吧。”文蕪將乾淨的湯勺放入湯水中,攤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讓他們快喫。
王德標等人已是額頭上滲出了一絲絲的細汗,想挑毛病都不知從何下手。在這相請的手勢之下,他也是硬着頭皮將裏面的湯撈出來先放在碗中。
忽而,他是靈機一動,擡頭道:“爺點的菜可是說了,價值不得小於一百兩。你這幾片生菜跟老豬肉,莫非就值得這些錢了?”
只要有一條規矩不符合,那文蕪就算是沒有滿足客人的需求,那王德標就有機會可以挑刺。
文蕪輕笑一聲,只道:“客人且在湯鍋底下再撈一撈,好東西可都在那下面呢。”
此次文蕪用來盛湯的不是普通的白瓷大湯盆,而是土沙煲,又寬又深,很多食材都會沉積在底部。
王德標冷眸一閃,不屑道:“就你這寒酸小店,能有什麼昂貴的食材。前幾日說的精品也不過就是芋頭面粉跟排骨做成的東西,橫豎不到一兩銀子。大米芋艿更不必提,窮人鄉民家裏喂孩子用的就是這下作的米糊。”
他甩手將湯勺扔到一邊,也不去撈那所謂的昂貴食材,鼻孔又是飛得老高。
文蕪也不見怪,既明知對方是來挑刺的,那也無所謂他的態度如何惡劣。她拾起湯勺,往那鍋裏是攪拌了幾下,幫他將裏面的東西給撈出來。
“啊!你這什麼東西!”王德標見了所出之物,忽而是嚇得臉色發白,不禁站起來往後退了一步。
但見那撈出來的東西通體墨黑,呈小圓形,看起來就像壓扁的鴿子蛋一樣。暗暗閃着一絲光澤,看上去又像是蠕動的蟲子,甚是令人作嘔。
文蕪不動聲色,只是將那撈出來的東西放在王德標的碗裏:“客人衣着富貴,難道就沒喫過海蔘?”
這東西被她以墨魚的墨汁浸泡過,帶了一絲漆黑。她就是故意這麼做的,不然怎能掩飾她以麪粉夾雜豬肉的偷工減料。
對付這等故意來挑刺的人,她沒必要將辛辛苦苦從漁民那裏收購來的食材浪費掉。這一塊海蔘,其實也就是一點渣滓皮而已,一文錢都不值。
但她用墨魚的腥味入了豬肉麪粉中,若不是真正的行家,絕對吃不出這是假海蔘。
“海蔘?這黑如鬥墨的東西你說是糞便還差不必多!”王德標臉色已然是全然發白,別過頭去不敢再看那噁心之物。
文蕪眸光忽而一冷:“客人,你想要的菜品都在這裏。海蔘是什麼價格你該也知道,這一桌菜一百兩綽綽有餘了。”
各大酒樓裏的海鮮都貴的出奇,除了海帶這等小菜之外,只要是涉及到肉的,那都是上百兩銀子起價。海蔘比起那鱸魚都要貴上不少,文蕪就是開業酬賓也能讓這一桌子菜值上一百兩。
“你簡直強詞奪理!”王德標自然喫過海蔘,仔細看了那黑色糰子,嗅着那味道也心知是海蔘之物。
一時之間,他也是有些心虛了。
府衙是聶藺洲涉足的地方,能不去文蕪也不想去,只不過故意說出來給王德標一個威嚇。至於蘇樓,楚子雁幫不幫忙另當別論,蘇樓掌廚定不會偏袒這個故意尋釁之人。
“你!一介婦孺簡直不可理喻!今日就算我被你坑害了!咱們走着瞧!”王德標看了那一桌子菜,確實是符合了自己所有的要求,他無論上府衙還是蘇樓都不佔理。
他只能氣得怒罵了幾句話,甩下一錠銀子便走了。
“娘,這老小子雖然小心腸,但這出手還真大方啊!”阿竹生怕那銀子被風吹走,連忙上前從桌上抄起來。
文蕪不喜歡這等飛來的橫財,但也心知這銀子對王德標來說也就是一點隨手可甩的小錢。
“留給菊兒吧。”她叮囑阿竹將銀子收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先前她被困宮中多日,家裏的錢都給兩個孩子自己過活用了。再加上用來開鋪子裝修,儲蓄已是寥寥無幾,不然她也不用讓阿竹垂釣,自己上山採食材來節約成本。
這點銀子對王德標不重要,對她文蕪可是要緊得很。
“原來就是這間小鋪子,可真叫人好找。”
正當文蕪收拾那不能喫的兩菜一湯時,門口處又是傳來了一個聲音,這話語聽起來也略帶着些高傲。
文蕪悠悠嘆息,別又是一個難纏的主吧。
“你們愣着幹什麼,侍郎大人\/大駕光臨,還不出來迎客!”一人身着素藍色官服,腰佩黑漆長刀,高大挺拔,說出的話都是鏗鏘有力。
文蕪這這一看就知是習武之人。
這人身邊站着個年輕公子,緊腕細腰,束髮高冠,一雙眉眼修得尖銳無比,看起來就像山上的禿鷲。
“咱們來者是客,你這麼張狂做什麼。”侍郎大人冷道了一句,但是話語中卻沒有幾分責怪,似乎就是意思一下。
文蕪在宮中也見過不少裝腔作勢的人,早前那聶家公子就是這般,明明對自己心懷不屑,卻還要教訓身邊下人對他出言不遜。
“二位客人裏面請坐吧。”文蕪聽見那人說這年輕公子是侍郎大人,既遇到官家人,就只能暫且先客氣招待了。
侍郎大人斜目看着牆上的菜單,也不管文蕪的相請,看了半響後才起步,掠過旁人走到一桌坐下。
這傲慢之舉讓文蕪的客氣也盡數落在了地上。
“娘,這人好沒禮貌。”阿竹扯了扯孃的袖子,眉眼之中已然都是擔憂,“他是做官的,要不要阿竹去叫幽王叔叔過來?”
當官的都不好惹,阿竹早就見識過不知多少了。
文蕪眉頭一蹙,慍怒道:“住口!以後不許再提這四個字!”
她回頭看了一眼那侍郎大人,但見他高昂着頭坐着,這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