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醉啦?臉有點紅呢。”正宗先生食指伸到我下顎,輕輕勾住並轉向他,與微開的紅眼對望。
“我沒醉。”
“喝醉的人都這麼說的。”左手臂繞過我後腦,至少可以蓋住我半張臉的手掌任由他胡亂騷亂我的頭髮,一放鬆就防無防備地靠上別人肩頭,而視線被他手指擋住。“喝那麼多才有一點醉意……真不可愛。”
瞧了一眼兩人堆高的空酒瓶,數量實在驚人。
“我們走吧。”正宗先生直說:“一直待在這裏也很無聊,就到處走走吧?”
單單伸出一隻手,來自魔物的神祕邀約,原本充滿腦袋的抗拒感在談話間逐漸消失,手腳卻毫不猶豫地追隨正宗先生。
彷佛所有的重量都往頭和四肢端集中,走起路來相當困難,如果不拉着正宗先生的話可能已經跌倒不只十次了,令人嫌惡的暈眩感不斷啃食殘存的意識,普通街道的空氣流通讓人覺得舒緩不少。
“你坐着。”不用他說身體早以累癱,連坐下的動作都變得遲鈍,而後硬是被塞了些食物和醒腦的藥丸。“劍……可以再借我嗎?”
突如其來的要求。
“身爲鍛匠不會對你的“夥伴”做不利的事。”
刻意平視與我對談。如果真的打算做什麼壞事的話就沒必要弄得這麼麻煩纔是。
姑且相信一次,正宗先生露出猶如惡魔契約締結成功的微笑,用一杯飲料交換我的對劍。
“絕對不要跑掉,不然後果自行負責。”他交代完這句後就離開原地不知去哪。
獨自默默地在長椅等待的空檔喝了一口那杯飲料。“又是酒!”味道比剛纔店裏喝的還烈“一點。”
“原來……你……在這裏!”沒
過幾秒正宗先生又回來,而且從不同的方向出現,到底去做什麼弄得整個人氣喘吁吁,嗯……連衣服都換了。
“我的天……”
後面的話變得含糊不清,殘量不到十分一的飲料連同杯子被他丟掉,一下是溫柔的探探我額頭溫度,一下又粗魯地抓起手腕把我拉到普通的攤子前面。
“在這裏等我一下。”
“嗯……”隨性地應了一聲。白與白間的縫隙越來越小,其中的影像逐漸消失,要我在旁邊等待卻覺難受,不僅頭疼且不好穩住腳步。
“啊,不是說別亂跑。”
回頭看正宗先生此次是出現在後方。時間彷佛錯亂彈跳,要我坐好不要亂走的是他,然後把我拉走的也是他,同樣的事現在又重複第三遍,似乎進入了糟糕的無限輪迴。
不過並非如所想,以模糊不已的視線緊緊跟着他遠離了吵耳的人羣,不見平房只有閃爍不定的暗紅色燈籠排列在樹梢,來到一個似曾相似的地方,但以我現在的記憶力實在沒什麼可信度。
無力感催促着自己趕快找個地方休息,便挑了張滿是落葉的石椅連葉子都沒力氣拍掉就坐下。
“好累……”
“也是啦。”正宗先生頗有玩味地擺弄了用麻布包裹好的長條物,敷衍應道。“這是屬於你的拿去吧。”
被包着的是我的劍,能回到手上是很高興,但瞬間覺得它們沉重讓人拿不動。此時正宗先生並沒有放開,反而雙手被自己的劍和莫名的力道壓制住。
“這個頸圈真礙事。”
正宗先生總是喜歡用冰冷的手碰我的臉。
食指、中指撫過嘴脣,無名指、小指輕輕地在臉頰旁摩擦,最後被拇指緊緊扣住頸子,往側面一拐便無法看見正宗先生的臉。
“唔──”
一股冰冷黏膩的感覺從頸窩擴散滲入肌膚下,後面沒有多餘的位子能舒服躺下,爲了避免倒下去索性伸手環住他,臉頰被銀白的髮絲搔弄有點癢。
“正宗先生?”輕聲喚着這個名字,卻意識又有被推入更深的黑暗。
最後深紅的眼眸慢慢地靠向這邊。
……
“正宗──”
在闔上眼前一個聲音劃破寂靜,但無法阻止理智繼續崩壞。
真是……累死了。
“你底在搞什麼啊!”拳頭揮出擊中某人的側臉。柳生走上前揪住正宗的前襟大吼:“已經到飢不擇食的地步了嗎?不是叫你餓了隨便找什麼野菜或浮游靈充飢就好!”
柳生已經失去理智到把食物跟靈體相提並論。
那一下沒好好控制力道,正宗是夢是醒是死是活都不太確定。“不對,這傢伙本來就是孤魂野鬼。”相當隨便地把人丟到旁邊而後轉身去看真澄的情況。“清醒點啊,快把這個喝下去。”捏住真澄鼻子後拿了藥水直接灌,由於過程有些粗暴難免讓他嗆到。
“咳、咳──”
這一咳全身的力氣幾乎都被咳掉了,真澄使盡最後的力氣對焦卻難以如願,身體原本就有些向前傾,因爲失去力氣從座位滑了下來,略有誤差地擦過彼此嘴角到臉旁,一頭栽到柳生肩膀上。
只有一點點,那麼一點點殘留的溫暖彷佛變成某種印記,深深烙印在心裏揮之不去。
--儘管是不代表任何迴應。
“你──”隨後是一股冰冷的惡意襲上,另一邊的肩膀被蒼白無血色的手給佔住,正宗用力拉扯讓他鬆手倒下,完全不像正常人的手勁輕鬆將柳生壓制。
“雖然很久不見了,我現在的確很餓而且餓得不得了呢──”正宗微笑的嘴角弧度彷佛超出臉的輪廓。
“真是死性不改!”
“這麼就不見偏偏挑這個時候回來,你不知道我平常很想念你啊?”對正宗來說這只是客套話。“身上有注血吧?”靠近白皙的頸部,尖銳的指甲一點一點深入,有如正宗眼瞳的殷紅從縫隙中溢出。
“放開我啊──混蛋──”
已經超出了可以容忍的範圍,尤其被一個跟自己有相同臉孔的人玩弄。
……
“好吵……”用力揉眼睛時有像是乾抹布擦窗戶的聲音,腦袋裏還有什麼在嗡嗡作響但是現在感覺比剛纔舒服多了,爲什麼呢?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地上越想越怪奇怪,記憶在哪裏斷掉都有點記不得了。
“啊。”
回首看到某個詭異至極的景象,明明是同樣的臉,一個神態自若另一個卻在前者的身下喘息。
酒精這種東西啊,以後還是少碰的好。
所以,我又離現實遠去了。
惡質的玩笑時間結束。
當柳生順着路徑找真澄時就覺得事情不對,加上一開始他會出旅館的原因交錯便是整件事的真相。“他的守護符……沒想到出去前就掉了,相信他真的會收好也很蠢。”